周志豪聽得懵懵懂懂的。

這不怪他。

他只是小地方的一位“老同志”，見識終究有限。而且他幾十年的官場經驗，也讓他完全沒辦法理解此時此刻衛(wèi)江南到底想要干什么。

聽上去，衛(wèi)江南是想要拿財政資金來收購煙農手里的煙葉。這倒是解決目前通遠縣“圍城”的最佳辦法。

煙農只要能把煙葉賣出去，拿到錢，他們還鬧啥？

問題是，這些煙葉買下來之后，怎么辦？

南煙公司不收?。?/p>

在煙草這一塊，南煙公司有著絕對的權威。

南煙公司和天南省煙草專賣局是兩套牌子一套人馬。黃燁不但是南煙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同時也是天南省煙草專賣局黨組書記、局長。

他說不收你的煙葉，你衛(wèi)江南吵到省里去都沒用。

再說了，省里現(xiàn)在又有哪位大佬愿意幫衛(wèi)江南講話呢？

裴嘯林還是關遠征？

這就是周志豪看不懂的原因。

難怪連劉明強都敢直接給衛(wèi)江南頂回去，就是不給錢。

而現(xiàn)在，衛(wèi)江南好像要從銀行那邊借錢來收購煙葉。

這是瘋了嗎？

不過周志豪打定主意不吱聲，一切都聽市長的。

到時候真出了問題，自也有個高的頂著。

衛(wèi)江南毫不理會他，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

車隊駛進通遠縣財政局院子。

姚崇來已經率領著財政局所有副局長以及中層干部在門口列隊迎接。這還是通遠縣財政局成立以來，正職市長第一次來局里視察工作。

崇來局長還是很激動的。

他區(qū)區(qū)一個科級干部，離市里遠得很，市委書記李節(jié)和代理市長衛(wèi)江南之間不對付，傳言他倒是聽說過，但也僅此而已，壓根就夠不著。

也并不擔心市里的大領導會因此針對他。

李節(jié)書記心眼再小也不至于如此無聊。

衛(wèi)江南雖然并不喜歡下邊搞這種迎來送往的儀式，卻也并沒有當眾責備姚崇來。

做什么都要注意層次感。

衛(wèi)江南堂堂市長，他可以對其他副市長嚴厲，也可以對下邊的區(qū)縣委書記區(qū)縣長們嚴厲，但再往下，那就要平易近人了。

要讓基層干部和普通群眾如沐春風。

衛(wèi)江南下車，和財政局的干部們一一握手。

看得出來，財政局這些人對新市長還是很好奇的，除了在門口列隊的領導，各個辦公室都有人往外探頭張望。

三十四歲的市長，他們以前不要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關鍵是，衛(wèi)市長好帥啊……

不少年輕女干部女職工眼里星光閃耀。

李節(jié)書記也很帥，斯斯文文的，氣質儒雅，可是和衛(wèi)市長比起來，李節(jié)書記“太老了”。相差了將近十歲。

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衛(wèi)江南周志豪來到財政局大會議室。

衛(wèi)江南對姚崇來說道：“崇來同志，我今天過來，是因為煙草問題。接下來我們直接開工作會議，請你和常務副局長留下，其他同志各司其職，不要影響正常工作。”

姚崇來急忙點頭答應。

很快，其他副局長和中層干部們便各自離開，只留下姚崇來，常務副局長和辦公室主任。

“崇來同志，讓你請四大行的行長過來開會，通知到位了嗎？”

姚崇來說道：“市長，都通知到了，應該都在路上，很快就會到了。工行的行長正好在云都開會，他派了一位副行長過來?！?/p>

盡管銀行是垂直管理，但一市之長請縣里的幾位支行行長開個會，還是可以做到的，銀行肯定也得給這個面子。

大約幾分鐘后，四位行長陸續(xù)到來。

其中三位身上都帶著明顯基層干部的氣息。

鄉(xiāng)鎮(zhèn)干部，基層干部表現(xiàn)出來的氣質，和市一級的機關干部們有著很明顯的區(qū)別，在體制內待久了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尤其是農行行長，大大咧咧的，一看就是個糙漢子。

衛(wèi)江南高度懷疑，他應該是農村信用社主任出身。

在衛(wèi)江南的印象中，倒過去幾年，正是各地農村信用社壞賬的高發(fā)期。不少信用社主任，甚至直接把信用社當成了自家小金庫，貸款手續(xù)完全不正規(guī)，想把錢貸給誰就貸給誰，將規(guī)章制度視若無物。

這兩年稍微好點，但依舊還是殘留著不少的毛病。

與此相對應的，則是一些比較厲害的農村信用社主任得到了提拔重用。

按照衛(wèi)江南的要求，周志豪親自主持這個會議。

等周志豪將情況一講，幾位行長包括姚崇來在內，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煙農鬧事，他們是知道的。

現(xiàn)如今縣委大院都被圍著呢。

謝忠誠和盧先鋒正在“苦口婆心”地給煙農們做工作。

但這和財政局還有銀行有什么關系？

八竿子打不著好吧！

“同志們，煙草種植，是我們通遠縣的農業(yè)支柱產業(yè)之一，每年總產值超過兩個億。差不多占到了整個通遠GDP總量的三分之一。”

衛(wèi)江南接過話頭，開口說道。

沒有半句虛的，直奔主題。

“因此，煙農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這個問題也必須立即加以解決。否則，會引發(fā)非常嚴重的群眾事件?！?/p>

大家都很專注地看著衛(wèi)江南，誰都不說話。

不解歸不解，官場上的規(guī)矩還是要遵守的，表面上的尊重必不可少。

“所以，我決定，動用財政資金，收購煙農手里積壓的全部煙葉。絕不能讓農民群眾遭受這種損失?！?/p>

“姚崇來同志，你們財政局，能夠拿出多少錢來？”

姚崇來早已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市長，沒錢啊……通遠是國家級貧困縣，每年都要上級財政轉移支付，否則三保都保不了。”

“這個，這個煙葉收購，我們從來沒有過先例，至少也得好幾千萬，嗯，五千萬以上吧，現(xiàn)在局里能夠動用的所有資金加在一起，也就一千萬出頭?！?/p>

這個情況，衛(wèi)江南是了解的。

通遠縣去年全年財政收入剛剛過億。

這點錢，確實連三保都保不住。

衛(wèi)江南點點頭，轉向幾位行長。

“財政拿不出錢，那就要請幾位行長大力支持了?！?/p>

行長們也是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