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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詭異眼睛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朱光嶺的話音一落,園內(nèi)突然刮起了一陣陰風(fēng)。

  ‘呼呼——’

  園林內(nèi)種滿了竹子。

  這種竹子原本長勢就快,不知是不是此地有鬼,陰煞之氣濃重的緣故,這里的竹子已經(jīng)形成竹林。

  竹身呈墨黑色,竹葉往園內(nèi)倒,形成一副遮天弊日的架勢。

  當(dāng)陰風(fēng)從竹葉上方刮過時,壓下大片竹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嗚嗚嗚——’

  幽幽的哭聲響起。

  明明是正常的女子哭聲,但配合著風(fēng)穿過竹林的聲響,竟有種令人骨頭縫都發(fā)涼的驚悚感。

  就在這時,朱光嶺的表情開始變得陰冷,‘滴答——’

  水滴聲落地,隨后‘汩汨’的流水壓制住了女子哭音。

  趙福生頓了頓,開始點名:

  “萬安縣的人、朱光嶺、謝先生,以及上陽郡也要進五個令使,也要隨我一并入內(nèi)?!?/p>

  朱光嶺二話不說,抬起已經(jīng)白得有些瘆人的手,隨手指了五人:

  “你、你——全都隨大人入內(nèi)?!?/p>

  沒被點到名的人滿臉慶幸,被點到名的則是面如死灰,只是在朱光嶺面前,無人敢應(yīng)聲。

  趙福生看向謝先生:

  “謝先生,此地特殊,你的行李交給鎮(zhèn)魔司的人挑擔(dān)就行?!?/p>

  人皮鬼母本能是會優(yōu)先吞噬厲鬼,謝先生的五鬼搬運如果無人駕馭,極有可能會刺激本來就已經(jīng)處于復(fù)蘇邊沿的鬼母,到時引出禍事。

  謝先生雖說自恃實力,可此時卻并沒有斗嘴,而是點了點頭。

  他虛空一抓,五道陰影迅速在地面游走,沒入他腳下陰影,很快消失無蹤。

  ‘砰砰’聲響中,數(shù)個大籮筐落地。

  幾名被點名的令使膽顫心驚上前,將這被鬼拋下的物品挑在了肩頭上。

  趙福生吩咐張傳世:

  “帶一份香燭紙錢,以及寫好的靈位,一并入內(nèi)?!?/p>

  這些物件早已經(jīng)備妥,張傳世是賣棺材的,對喪禮儀程也熟悉,此時便應(yīng)道:

  “大人,早準備好了?!?/p>

  趙福生就道:

  “我們進去。”

  眾人點了點頭,隨即由朱光嶺領(lǐng)頭,往入門的方向行去。

  以趙福生為首的萬安縣人倒無所謂懼,但上陽郡的令使們卻已經(jīng)各個如大限將至,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這里是上陽郡的禁地,縱使平日從不鎖門,卻無人敢靠近此地。

  大門半掩著,門泡脹了水,呈現(xiàn)出腐綠的色澤。

  朱光嶺往前一邁,那門應(yīng)聲而碎,化為黑氣散逸。

  他提步邁入園中,踩進去時悄無聲息。

  與此同時,眾人的頭頂開始烏云密布,隱約能聽到半空中悶雷的響聲。

  快下雨了!

  他一進園,趙福生隨即也跟著邁入園子。

  腳尖落下的剎那,并沒有觸碰到底,取而代之的是陰涼柔軟的感覺,園中竟然蓄滿了水,她腳一落地,便踩入了水中,直至沒入小腿。

  那水非同一般,陰寒異常,她剛一站定,便打了個寒顫。

  朱光嶺的聲音響起:

  “大人不用擔(dān)憂,這是我的領(lǐng)域?!?/p>

  他的聲音含含糊糊,夾雜著水流涌動的‘咕嚕’聲響。

  其他人一一入內(nèi),先是一驚,聽了朱光嶺說的話,又略略定住心神。

  “請跟我來。”

  朱光嶺冷聲道,說完,他的身影疾速前行。

  到了這里之后,他仿佛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鬼的狀態(tài),卻保持著一絲屬于人的清明。

  眾人趟水前行。

  幾個令使頭都不敢抬,趙福生卻仰頭往四周看去。

  園內(nèi)已經(jīng)形成特殊鬼域,幾乎整個園子都被浸泡在水內(nèi)。

  這座臧雄山曾經(jīng)住過的園子,經(jīng)歷幾十年的時間,早已經(jīng)有些面目全非。

  除了滿園墨黑色的竹林外,屋頂早就已經(jīng)破破爛爛,爬滿了漆黑的苔蘚,昔日朱紅的木柱、大門早就腐朽,褪去光鮮亮麗的色澤。

  首先映入趙福生眼前的是大庭。

  庭內(nèi)早已經(jīng)荒敗,但隱約可以看到當(dāng)年光景,兩側(cè)布滿了亭臺假山,只是經(jīng)歷鬼域的腐蝕,那亭蓋早已經(jīng)坍塌,大半木料已經(jīng)倒入水中,只剩些許殘垣斷瓦堆積成的小山峰浮出水面而已。

  一些假山上,搭晾著一張張沾滿了褐、黑相間的污水的皮。

  院子正中,有人砍了幾根碗口粗的墨竹,搭建了數(shù)條類似晾衣竿一樣的架子,上面也如曬晾衣服一般,掛滿了人皮。

  眾人一入園后,那入園的正門竟離奇消失。

  四周不知何時盈滿了黑霧,同時頭頂開始‘沙沙’下起急驟的小雨。

  “不好?!?/p>

  范無救暗道了一聲,扭頭看向自己的兄長:

  “大哥,這朱光嶺是不是想騙咱們進他鬼域,好趁機殺人?”

  范必死心中也有些發(fā)毛,但聞言還算是鎮(zhèn)定:

  “老張是劃船的,滿周也有黃泉,大人還在,他朱光嶺就是起了這歹毒心腸,但誰死誰活也不一定。”

  說話的功夫間,突然女子幽怨的哭聲響起:

  “大人饒命——”

  “鬼啊——”

  “爹娘救命——”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一一響起,夾雜著女子們絕望、哀怨的喊聲。

  武少春后背發(fā)麻,扭頭往四下張望:

  “誰?誰!”

  他話音一落,便見一張泡得發(fā)脹的死人臉從水中浮了出來:

  “我本忠艮縣人,夫家姓魏——”

  武少春的目光與那死人的雙眼對上,莫名心旌搖曳,接著眼前水波開始蕩漾出一層層的水漣漪。

  水里的黑氣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沉了下去,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從水中伸出,向武少春伸了過來。

  那張本來像死人一樣慘白的面容開始變得生動,眼珠也跟著變得雪白,兩頰透紅,頃刻間那人皮變成了活生生的女子:

  “我是被鎮(zhèn)魔司的臧大人強搶來的,還請英雄救命——”

  女子驚慌失措的喊。

  武少春也參與了多樁鬼案,內(nèi)心看著從水中緩緩坐起的女子,已經(jīng)心生警惕,可不知為什么,他的身體卻變得僵鈍無比。

  隨著女子伸出手來,他竟也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緩緩伸出手往那女子的手伸去。

  正當(dāng)兩手指尖差點破上時,‘嘩啦’的破水聲在武少春耳畔響起。

  有一道陰寒氣息大步靠近,一只慘白的鬼臂抓住了這女子的腦袋,接著用力一扯。

  “啊——”

  女子張開大嘴,發(fā)出凄厲怨毒的慘叫。

  大股黑氣從女子張開的嘴中涌出,女人秀美的面龐開始疾速變形。

  隨著鬼臂用力一抓,那女子的腦袋像是被擰破了一般,‘嘩啦’的水流從中大量被擠出,它的臉扭曲,皮膚出現(xiàn)皺褶,表面浮現(xiàn)黑褐色的斑污,頃刻間美人變成了一張詭異的、蠕動的人皮。

  武少春僵緩的身體這才重新得到控制,晃了兩下,正要后退,一只金色的大手有力的撐向他的后背,劉義真的聲音響起:

  “小心?!?/p>

  “大人——”

  武少春驚魂未定,正欲說起自己先前險些出事,卻見趙福生正手中提著一張?zhí)手娜似ぁ?/p>

  那人皮扭動掙扎,濕漉漉的手掌軟搭搭的抓住趙福生的鬼臂,卻無力將她掙開。

  武少春后知后覺意識到是趙福生救了自己一命。

  “這就是人皮鬼倀?”

  趙福生提著淌水的人皮,問了朱光嶺一聲。

  朱光嶺點頭:

  “這是鬼倀之一?!?/p>

  “此地的人皮看著實力不如昨夜的鬼倀——”趙福生皺眉道。

  武少春出事時,她啟動的是要飯鬼的力量。

  要飯鬼品階只有禍級,而這里的人皮鬼倀照理說至少達到了災(zāi)級之上,可兩鬼力量相碰,人皮鬼倀竟受到了壓制,完全與昨夜能力破門神烙印的人皮鬼倀截然不同。

  她話說了一半,隨即反應(yīng)過來,看向朱光嶺:

  “是受了你的鬼域壓制?”

  朱光嶺表情僵硬的點頭:

  “是,這里是我的鬼域,我每天的工作——”他此時已經(jīng)厲鬼化,說話時有種力不從心之感,語氣斷斷續(xù)續(xù):

  “白天,將鬼皮取出來,浸泡進水里,用我的力量壓制它們,晚上、晚上,我會將這些鬼皮撈起,將它們重新穿回、穿回鬼母的身上?!?/p>

  這樣的舉動看似簡單,實則兇險無比,是鬼與鬼之間的對抗。

  有時朱光嶺如果稍有松懈,浸泡在鬼池中的人皮便會想辦法爬出來,偶爾也有幾個會出外游蕩。

  但朱光嶺隨即會將自己的鬼域展開,令得整個上陽郡都成為自己的領(lǐng)域。

  他夜里游走在郡中,將這些游蕩的人皮厲鬼一一抓回。

  如果僅只是對付鬼倀,他現(xiàn)在略顯吃力,倒也還能堅持,可偏偏昨夜出現(xiàn)了變故,人皮鬼母的本尊半睜開了眼睛,反將他克制。

  “那你現(xiàn)在——”趙福生提著手中的鬼皮,看向朱光嶺:

  “要將人皮全部收起來?”

  “對?!?/p>

  朱光嶺點頭:

  “今日情況特殊,全部收起,先為鬼母穿上,再請鬼入棺——”

  “行?!?/p>

  趙福生點頭:

  “那我們都幫幫忙?!?/p>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便都應(yīng)了一聲。

  上陽郡的幾個令使因替謝先生挑擔(dān)子的緣故,逃過一劫。

  他們頭皮發(fā)麻的看著這些人在池子里彎腰摸索,將一張張扭動的人皮從池中撈出來,堆成厚顧一疊掛在臂膀間。

  這些人皮厲鬼或咒罵、或哀怨的慘叫,重現(xiàn)生前或美貌、或慘死的可怕情景,直看得人害怕不已。

  因事關(guān)重大,眾人不敢疏忽大意。

  好在這些人皮鬼倀受了朱光嶺的力量壓制,在趙福生一行人拉扯下很難出亂子,眾人同時收拾,一會兒功夫便將池中、假山、架子上的人皮撈得干干凈凈。

  眾人淌水進屋,進了屋中,陰氣更盛。

  大家入鎮(zhèn)魔司時是晌午后,可是這會兒入園,卻天氣陰沉,似是已經(jīng)到了傍晚。

  再入房間時,天色更是黑了下去。

  屋中早被水淹沒,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孟婆試圖拿出火折子點燈,但這里情況特殊,她試了幾回都無法將火點燃,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甚至將火折子的硝火氣壓了下去。

  “跟、我來——”

  朱光嶺在這里住了兩年,對這里熟門熟路,他說完后,故意加重了腳步,發(fā)出趟水聲,讓眾人得以聽聲辨位。

  黑暗中,大家跟著他走,時間一長,眼睛習(xí)慣了黑暗,也隱約能看到一些周圍的情景。

  行走的過程中,大家會踩到許多沉沒在水中的舊家具,搭垂在眾人臂膀內(nèi)的人皮厲鬼還在掙扎著,發(fā)出刺耳的慘叫、嘻哈聲。

  兩側(cè)的木柱綁垂的布簾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經(jīng)腐朽,許多垂落一半浸泡入水中。

  短短一段路,眾人走了小半刻鐘的時間。

  朱光嶺在一間屋子前停了下來。

  “……”

  所有的女子幽怨哭泣聲、怨毒的哀嚎,在靠近這間屋子時,全部消失。

  朱光嶺哪怕沒有說話,眾人都明白:人皮鬼母所在的地方到了。

  眾人心弦瞬間緊繃,魚貫入內(nèi)。

  這是一間很大的廂房,昏暗的光線中,依稀可見屋內(nèi)的陳設(shè)。

  一部分家具已經(jīng)腐爛落入水中,但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張千工拔步床。

  床共三進,雕刻了不知名的圖紋,本是精致之物,但因為浸泡在水中多年,早褪了顏色,甚至在這破舊、黑暗的空間中,顯得有些陰森。

  “大人,鬼母——”

  朱光嶺含糊不清的說話。

  趙福生卻沒空回應(yīng)他。

  她一入這間房屋后,就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壓抑。

  黑暗中,仿佛有一雙眼睛盯住了她,令她莫名感到心悸。

  “大人。”

  朱光嶺沒有得到她的回應(yīng),不由又喊了一聲。

  “嗯。”

  趙福生這才回神,勉強應(yīng)了一聲。

  那股視線還在盯著她看,有些陰冷,帶著窺探與打量,勾起她內(nèi)心的驚恐,繼而令她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栗。

  她眨了眨眼睛,又往四周看去,半晌后,她的眼眶開始酸澀——不知是不是緊張過度,她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眼睛!

  趙福生驀然一驚。

  接著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眼睛的旁側(cè)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了一只眼睛,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無數(shù)只眼睛開始層層疊疊的出現(xiàn)。

  前方、頭頂、水中、后面,以不同的角度,同一種眼神,陰森森的看向趙福生,仿佛將她從里到外,看得格外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