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府之外。
那群本來眼冒紅光,被魔氣侵蝕得失去理智的禁軍,被閬家人或伏亓等人打倒在地上,直到閬九川滌蕩魔氣的鐘聲敲響,他們那癲狂的神色才慢慢地散去,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
發(fā)生什么事了,他們怎么就攻擊閬家了?
而閬家兒郎,各有損傷,蹲坐在地上,像狼崽子一樣,狠狠地盯著那些人,哪怕魔氣退散,他們也不敢松懈,哪怕身后有白虎王相護(hù)。
若是他們松懈,讓人鉆了空子闖進(jìn)府內(nèi),府中受苦受難的會是女人弱小。
他們斗贏了,這感覺,又爽又有點快意,更多的是豪邁,只要有肯豁出去的勇氣,他們也有護(hù)家的能力。
伏亓等人相視一眼,暗自點頭,只有走出來,才能成長,哪怕受傷,也才會在戰(zhàn)斗中不斷成長和發(fā)現(xiàn)不足,從而積攢經(jīng)驗。
實戰(zhàn)是最好的進(jìn)步方式。
閬家這些男兒,被激起血性,敢戰(zhàn)敢斗,才會激發(fā)祖輩流傳的熱血,不負(fù)祖宗從馬背上撈回來的功績。
若不然,一直躲在閬九川后面,這家族又能走多遠(yuǎn)呢?
一股熟悉卻又更威嚴(yán)的氣息突地從虛空傳來。
將掣嗷嗚一聲,宛如一支流云箭,以極速撲向來人的方向。
閬九川手一張,把將要撲倒她的猛虎捏住后脖,倒提起來晃了晃,道:“慌什么。”
“你解了契,憑什么,你都沒有問過我!”將掣吼了一聲,不滿地控訴,語氣卻帶著委屈和怨懟,像是被拋棄的愛寵似的,四肢不停地扒拉她的袖子。
閬九川將它抱起來,手一拂,把它變成小小的一只。
“丹境天劫,非同凡響,澹臺無極那老怪物都會因此失敗隕落,我豈敢賭?”她溫聲解釋:“解了契,你的靈識齊全,此后修煉也更順?biāo)欤彩欠拍阕杂??!?/p>
“誰要自由了,一開始你誆我結(jié)契,現(xiàn)在說解就解,好無理,說好的一起成就大道,可你突破丹境,我一點好都摸不到邊?!睂⒊负吡艘宦暎骸澳阈菹胱瞿沁^橋抽板的人,想擺脫我白虎王,想都不要想,你要帶我成就神獸的?!?/p>
“好,以后就都跟在我身邊做我的靈獸!”閬九川擼了它的脖子一把,自虛空落下,來到伏亓他們面前,掃了一眼府門前混亂的景象,她眸中寒光一閃,心里對澹臺無極的殺意又深了一層,她對伏亓和飄掌柜微微頷首,道:“辛苦你們這些日子守著閬府?!?/p>
“幸不辱命?!狈岭p眼晶亮,道:“成為千年來首位突破丹境的修士,恭喜你了,小九?!?/p>
金丹真人,世間僅有,她終是成了正道的光!
阿飄則挑眉調(diào)侃:“廢話不多說,來點實際的,真人可有賞?”
閬九川一笑,指尖一凝,將三縷精純的金丹靈力分別打入他們的眉心:“去悟吧。”
阿飄和伏亓心頭大喜,相視一眼,瞬間消失,將掣則是蹭了蹭她,入了她的袖子,神識卻去了小九塔。
閬九川這才看向那幾個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不敢靠近半步的閬家兒郎,道:“你們做得不錯。”
幾人激動得漲紅了臉,腰桿又挺直了幾分,他們這是被九姐姐(妹妹)認(rèn)可了。
閬九川入了府,仆人激動大喊:“九姑娘回來了?!?/p>
所有人都向這邊快步跑來,看著那個宛如神祇的女子,有點手足無措和自慚形穢,兩年不到,當(dāng)初那個不起眼的九姑娘,就成了他們高不可攀和需要跪地仰望的存在。
他們甚至該拿什么態(tài)度去對待這位尊貴的人,好像怎么做都不夠尊敬。
閬九川頷首向閬正平等長輩打了招呼,道:“外界紛擾,暫且無憂,大伯且安心?!?/p>
她環(huán)視一周,卻不見崔氏。
“好,好!”閬正平按捺下內(nèi)心激動,斂下笑容,有些凝重地道:“你母親看了皇陵的畫面,便有些不太好了?!?/p>
這種不好,是失了心氣。
閬九川身形一閃就去了崔氏房里,對圍上來的人揮了揮手,她來到崔氏的床前,看到她臉上浮起的灰淡死氣,眉頭一皺。
失了心氣,也就失去生機(jī),崔氏一而再的遭受打擊,她本就有心疾的身體是頂不住的,哪怕閬九川一再將她從鬼門關(guān)搶回來,并用靈氣為她續(xù)命。
可她畢竟只是凡人,也是會經(jīng)歷生老病死的。
閬九川嘆了一口氣,伸手探去她的眉心,崔氏似有所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抓住了她的手腕,睜開遍布紅血絲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
“聽說,強(qiáng)行逆天改命,是要受天道因果的反噬,不要再為我受那種苦,你已經(jīng)夠苦了!”崔氏眼神帶了絲悲意,道:“你我母女一場,那個生恩,你早已在之前還清,所以不必再如此?!?/p>
閬九川道:“您會死!”
“人都有一死,我早就該死了。”崔氏道:“我知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要浪費(fèi)你的神力,留著它,活著回來?!?/p>
“我不為你續(xù)命,只續(xù)靈氣,會讓你舒服些?!遍伨糯ㄎ罩氖?,還是輸入了一點靈力:“別拒絕,這是我能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p>
崔氏沒掙扎,只是看著她,道:“對不起,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沒能護(hù)好你!”
她的語氣很平和,沒有什么歇斯底里和怨懟,只是很淡。
“雖然是在算計中成長,但我也長成了,我能護(hù)我自己?!?/p>
崔氏露出淺淺的笑容,顫著手摸向她的臉,眼中溢滿驕傲和擔(dān)憂:“是,你真的很好,只是太苦了?!?/p>
閬九川沉默半晌,道:“眾生皆苦,萬相本無,唯有自渡。再苦再難,我來此間一遭,不過也是渡劫罷了?!?/p>
這世間,誰不是身負(fù)行囊,一路蹣跚啊,各有各的逆境而已。
萬般苦楚,唯有自渡;千種艱辛,唯有自強(qiáng)。
崔氏看她比從前更超脫通透,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言可定乾坤的自信和力量,心里徹底明白,她的女兒,終是漸行漸遠(yuǎn),眼前的人,是超脫輪回的仙人。
她一點點地松開了閬九川的手。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