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帝姬覺得青乙有點不對勁,這一次從閉關(guān)中清醒,她好像多了些心事。
“你在想什么?”她看著叼著根野草發(fā)呆的青乙,不由開口問。
青乙幽幽地看向她:“阿月,人人都有名字,為何我沒有?”
閬九川,那個離魂小姑娘的名字真好聽,一下子就入了她的耳,入了她的心,彷佛那名字合該是她自己的,九川啊,這么大氣磅礴,她甚喜歡。
澹臺帝姬一愣,道:“青乙,不是……”
她忽然閉上了嘴。
青乙是名,也是號,是她自己取的號,在這之前,她又叫什么呢?
“小九?!卞E_帝姬忽然想起來了,道:“在你取號的時候,師父一直喚你小九,不記得了?”
青乙那雙鳳眸微微一亮,道:“因為是四月初九撿回來的,所以才叫我小九?!?/p>
她說著,眼神又微微一黯,別人有名有姓,她沒有,她從出生就被棄在山廟里,是師父將她撿回來養(yǎng)的。
不過,她從來就不是會內(nèi)耗的人,沖著澹臺帝姬露了笑容:“阿月,我以后的名,就叫九川,如這山川,磅礴大氣,又富有生機,你覺得如何?”
澹臺帝姬有些奇怪:“怎么忽然要起名兒了?”
青乙笑而不答。
澹臺帝姬也沒多想,她腦子總是會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阿月,咱們大鄲曾有姓閔的世家嗎?”
那個閔青峰看起來死了挺久,如果他說的真有其事,那必是年代久遠了,且他說的是百年族運,那就不會是什么小族,得是從前的事了。
澹臺帝姬蹙眉,眼神古怪地看著她,她到底怎么了?
青乙恍然,悻悻地道:“我忘了,你我相伴長大,幾乎焦不離孟,看的書都一樣的?!?/p>
不,自己看書快領(lǐng)悟也快,是以比阿月看的書更多。
“罷了,回頭我問師父去?!?/p>
澹臺帝姬看著她蹦跳著往前走,粉唇微微抿了抿,長大真不好,阿青好像突然就有心事了。
蒼山。
國師看著緩緩走來的兩小只,一個容色絕艷,一個明朗靈動,兩人身上那若隱若現(xiàn)的靈氣,使得二人氣質(zhì)更為出塵,勝于這天下無數(shù)貴女。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青乙,他視線落在她身上,眼神復雜,既有欣慰驕傲又有說不出的情緒,仿佛帶了一點憂色,最終都化為沉寂,變得平靜。
“師父?!鼻嘁覂扇藖淼礁?,深深地一拜。
國師嗯了一聲,看向青乙,手一伸。
青乙臉上掛了一絲討好的笑,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在師父平靜又洞悉一切的眼神下,將那只桃木八卦陣盤從后腰取了出來,雙手奉上。
一旁的澹臺帝姬看了,眼眸微垂,似乎見慣不怪,對師父和青乙一個眼神就能傳遞出來的默契早已習以為常。
“九靈鳥好吃嗎?”國師沒接陣盤,淡淡地問。
青乙撇撇嘴說:“肉少了點,不夠嫩?!?/p>
板著一張絕美的臉的澹臺帝姬:“……”
她是真敢答啊。
國師氣笑了,道:“千年的法器,你用于套鳥,為師不說什么,但套個鳥還能炸了陣盤,說明你學藝未精……”
“徒兒任由師父責罰?!鼻嘁夜怨缘亟由纤脑挕?/p>
“那就把這陣盤重新淬煉,為師只給你一個月時間?!眹鴰煹恼Z氣沒有商議,也沒有詢問她的意見,只是傳達他的意思。
澹臺帝姬倏然一驚,暼向那已經(jīng)破碎的陣盤,重新淬煉一個陣盤,不知要耗費多少靈力和元氣才能做到,更不說時間只有一個月,而阿青只有十歲之齡,便是僥幸淬煉出來了,她也會元氣大傷。
師父嚴苛,但這個懲罰,太重了些。
“師父……”澹臺帝姬剛開口,國師的眼神就看了過來,蘊含警告和不愉。
“徒兒謹遵師父之意?!鼻嘁掖驍噱E_帝姬的話,笑著揚了揚陣盤,對她說道:“那這個月,我又不能和阿月你一起修煉了?!?/p>
她說完,很快就先行離開。
澹臺帝姬緩緩地跪了下來,伸出雙手。
然而,這次國師卻沒罰她,而是淡淡地道:“知道你和她的差距在哪嗎?在于她敢能人所不能,你以為十歲稚齡不能完成為師的要求,其實是你被年齡局限了潛能!”
澹臺帝姬的臉色變得雪白,匍匐在地。
國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阿青天賦天下少有,她是天生道種,為師不指望你能與她并肩,但一同受教修習五行道術(shù),你更是我澹臺一族的血脈,這差距,能縮到最少,才不枉身負澹臺血脈?!?/p>
“是。”澹臺帝姬聲音發(fā)顫,眼尾發(fā)紅。
國師轉(zhuǎn)身離去,傳來一句話:“在她淬煉陣盤這段日子,你繪制五張五雷符?!?/p>
“是?!卞E_帝姬聽著他腳步聲遠去,身體輕顫,許久才抬起頭,那雙美眸里的淚光,被她逼了回去。
遠處,青乙看著這一幕,微微嘆了一口氣,去了庫房。
重新淬煉一個陣盤,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關(guān)鍵是陣紋的繪制,她需要準備一些東西,但轉(zhuǎn)去庫房之前,她先轉(zhuǎn)去書樓,翻了幾本書。
等她離開后,國師出現(xiàn),拿起她翻過的書,也翻了一遍,視線落在百家史上,若有所思。
小小孩兒,忽然有了心事,是什么?
閉關(guān)這幾日,遇到了什么人嗎?
國師指尖輕點著那厚厚的一本史書,眸子半瞇,目露疑惑,直到大半個月后,他誅了一個前來尋仇的厲鬼,那是閔氏一族的死魂,并從他口中聽出了青乙那孩子竟和他有過交集,不禁變了臉。
她都聽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而她一個字都沒說,更沒問他。
素來沉穩(wěn)的國師不免有點焦躁,以至于一個月之期一到,青乙頂著一雙青黑眼皮,得意洋洋地拿著一個全新的五行八卦陣盤過來時,他沒有半點喜色,反而無端生出一絲忌憚。
她長大了,也會藏事了。
“阿青沒有什么想問為師,或?qū)閹熣f的嗎?”國師看著身高已經(jīng)到了自己胸前的得意弟子,神色淡然。
青乙露出個疑惑的眼神。
“閔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