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這話像是一記悶雷似的,重重地落在小青乙的心里,渾身有些僵硬,看向那閔青峰,果然見他虛弱的魂體因?yàn)樵箽獗l(fā)而重新變得凝實(shí)起來。
他這是要變厲鬼的跡象!
什么樣的恨,會令一個(gè)鬼怨氣暴漲而變厲鬼,青乙想起他說的,害得閔氏滅絕,心尖一顫,很快恢復(fù)冷靜。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確是如此,但辱我門庭師尊,我卻聽而不聞,那我亦枉為我?guī)熼T弟子?!鼻嘁姨鹣掳?,說道:“我與他素未謀面,不過問了一句有何恩怨,他便辱我?guī)煾笧樾暗?,說我是一丘之貉。怎地,當(dāng)我是個(gè)泥人菩薩?”
她不但不是菩薩,還是炮仗。
便是有恩怨,在不知真相之下,她要守的,當(dāng)然是己方,尤其對方言詞辱她竊運(yùn),她豈能沒半點(diǎn)脾氣?
她修的是正兒八經(jīng)的煌煌正道,斷不會做那竊運(yùn)的陰損邪術(shù)。
“國師害我一門滅絕,便是邪師魔道,你又是他弟子,又能好得哪里去?”閔青峰兇神惡煞地嘶吼,他身上的鬼氣一盛,變得黑暗濃稠,可見恨極了。
“以偏概全,你倒是會隨意給人定罪。說我?guī)煾负δ阋婚T滅族,你有何證據(jù)?”青乙冷笑:“還有,我若是邪魔歪道,就要先把你這兇厲怨鬼給收了去煉器。我勸你別作厲鬼,若失理智出去害人,我必誅你!”
她說著,又掐了法訣,一副要把即將化為厲鬼的閔青峰的氣焰要給打下去的勢頭。
她小小年紀(jì),卻是眼神凌厲,一身煌煌正氣,混著金光,不由也令酆涯多看了兩眼,這小孩若不是天生道骨,便是天賦異稟悟性極強(qiáng)的道種,如此年紀(jì),神魂卻自帶功德金光,若是得了去,乃是魂修大補(bǔ)之物,有助修行。
偏偏她尤不自知,還敢離魂行走,這是大無畏,還是有恃無恐?
或者,這是個(gè)傻的?
酆涯一記冷眼掃向那些蠢蠢欲動的大鬼,那蘊(yùn)含威壓的眼神令他們都垂下眸子,不敢算計(jì)。
“他以我閔氏百年族運(yùn)固道穩(wěn)基,如此算不算?”閔青峰雙眼赤紅,道:“他毀我閔氏祖陵風(fēng)水,害我閔氏血脈斷絕,此等惡道,也敢配稱國師?天道不公!”
他驀地仰天發(fā)出一聲鬼嘯,黑暗的怨氣沖天而去。
青乙眼皮一跳,剛想出手,有人比她更快,攔在了她面前,是那酆君。
“我的客人,你動不得!”酆涯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道:“動我的人,就是與我作對?!?/p>
青乙抿著小嘴,道:“他化厲鬼,若在人間做了惡害了人,也是入你的因果嗎?”
酆涯淡淡地道:“有因才有果,他化厲鬼,自有來因,冤有頭債有主,就是地府判官,也只能遵從功過簿上定刑罰。既然他說你那師父是害他滅族的仇人,他有此怨,害了人,不也是應(yīng)該落在你師父頭上嗎?”
“無憑無據(jù)……”
“那你何不去尋證據(jù)再論?”
“你休要挑撥離間,誰質(zhì)疑,誰舉證,你今日是一定要保他了?”青乙瞪著酆涯,尋思如果和此人打,她打得過嗎?
“我保定了!”酆涯凝出一把幽冥劍,睨著她:“想動他,先和我打。”
青乙定定地看著他,又瞟向那一片黑壓壓的鬼。
“便是你輸了,他們也不敢動你,放心!”酆涯像是看出了她的擔(dān)憂,不由一笑。
青乙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我和你無仇無怨,憑什么和你打?”她扭頭看向那閔青峰,道:“冤有頭債有主,很好,你若有能力,自可去尋仇,但你若害不相關(guān)的人,我青乙必誅你!”
她轉(zhuǎn)頭離開,走得飛快。
酆涯略有些遺憾,他是真想和這孩子斗個(gè)法,可惜小孩年少,心眼卻多還鬼精,這是怕自己孤身一人落了套。
小小年紀(jì),修為強(qiáng),想必道術(shù)也不差,能隱忍,假以時(shí)日,必成大器。
陽間有這樣的天師,邪魔惡鬼,得茍著了!
“酆君大人,您為何要放她走?”閔青峰渾身煞氣翻騰。
酆涯冷漠地瞥過去:“怎么,你難道想我?guī)湍銡⒘怂婺銏?bào)被滅族的仇恨?你誰,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幫你殺一個(gè)身負(fù)功德氣運(yùn)的小天師,憑什么覺得我會替你擔(dān)負(fù)這種會挨天罰的因果?”
閔青峰被那記眼神給凍得渾身僵硬,周身翻騰的煞氣也停滯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有句話說得不錯(cuò),不管你有何冤屈,冤有頭,債有主,你想報(bào)仇,找你的仇人去,但別牽涉無辜?!臂貉呢?fù)手而立,道:“殺不該殺的人,你會死?!?/p>
不是死在她的手,就是死在他的手!
只因?yàn)榻袢账o(hù)了他。
酆涯再沒看他一眼,他修行何止千年,見過的鬼形形式式,比他更冤的大有人在,最后又如何了?
都是過客。
凡在他身邊出現(xiàn)過,又留不住的魂魄,均都是過客。
酆涯看一眼那小孩兒消失的方向,她也會是過客嗎?
有大鬼恭維道:“如此有功德氣運(yùn)的生魂,若是酆君融了,成仙指日可待?!?/p>
酆涯面露冷酷:“本君不屑于此。我勸你們也別打歪主意,那小孩,可不是你們想的普通小孩那么簡單,去招惹,就做好回不來的打算!”
而被酆涯好一頓夸的青乙此時(shí)卻飄出了數(shù)百里,一個(gè)人呆呆地站在陰森的林子里,腦子里全是那閔青峰的話。
不可能的,定是那人誤會了什么,師父乃是萬民敬仰的國師,國之守護(hù)神,便是信仰愿力,也源源不斷,怎會做那等事?
只是,對方的話,到底是在她心里扎了根,揮之不去。
青乙的小臉皺了起來,忽聽到一絲動靜,眼神一厲,看過去,卻是一個(gè)和她年歲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正恍恍惚惚地飄著,在她身后,還有一個(gè)伺機(jī)而動的老鬼。
她向那老鬼彈了一個(gè)術(shù)訣,那老鬼慘叫一聲飄著跑遠(yuǎn)了,青乙才拉著那小姑娘:“喂,你叫什么名兒,怎么離魂了,還飄來亂葬崗,找死嗎?”
那小姑娘抬起頭,青乙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這人和自己有點(diǎn)像呢。
“我,我叫閬九川?!毙」媚飬葏鹊乜粗骸拔一夭蝗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