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臻看著夏愛走遠，這個惡魔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能將自已打扮成熟，維持體面。在某方面，她想活下去的欲望甚至超過了對賽斯蒂爾的恨意。

“叔叔，他們倆撐不了多久。我和夏愛說了時間，讓她三分鐘到了就走，以免被那些大天使抓住?！背卣檎f著，看了眼閣樓上，“魯納斯和恩格爾呢？”

“他們倆沒什么用處，不需要他們?！辟愃沟贍桋久?，他提起這兩個騙子就感到厭煩，眼中的憎惡升起，“而且他們沒說實話，還不如齊森有用?！?/p>

池臻偏頭：“沒說實話？”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對?！辟愃沟贍栒燮鹨滦溥吔牵佳劾涞?，“主神不可能委派命令，讓他們來到這里，進入摩戈里。這太容易讓我發(fā)現(xiàn)了?！?/p>

池臻沉吟片刻：“但他們一直在醫(yī)院，正常情況下你見不到他們，他們也不會暴露?！?/p>

“這種有缺陷的事情主神不會做，他是完美主義者，不會容許這個世界有漏洞存在。而且時間也對不上?！?/p>

賽斯蒂爾看向池臻，簡單說了曾經(jīng)：“我被流放雪山途中，主神就陷入了長達一百年的沉睡。這是他恢復神力的必須過程，所有天使都知道?！?/p>

但魯納斯和恩格爾卻說，他們在任務完成后，回去就見到了主神。

主神給他們下達了新的任務，讓他們戴上惡魔面去往摩戈里。

這在時間上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畢竟當時的主神已經(jīng)陷入了沉睡。

“所以你是說……他們在撒謊？”池臻皺起眉頭。

“摩戈里的惡魔的確是主神早就挑選好的，這些齊森也知道，沒有錯誤。”賽斯蒂爾沉下眼眸，“只有這一點，他們來此的原因，魯納斯和恩格爾沒有說實話?！?/p>

池臻暗自思索，他的確也對突然出現(xiàn)的這兩個天使感到怪異。

倘若主神想要賽斯蒂爾徹底厭惡惡魔，成為殺戮天使，就不應該讓這兩個破綻再出現(xiàn)在賽斯蒂爾眼前。

這樣無疑會適得其反，讓賽斯蒂爾對天使也產(chǎn)生信任危機。

“如果他們沒說謊呢？”池臻嘴角微揚，他想起那遠方的大海，眼眸緩緩瞇起，“叔叔，你以前上戰(zhàn)場，有見過撒旦嗎？他和主神……像不像？”

“像？”賽斯蒂爾對這個問題感到怪異，天使和惡魔完全沒有共通之處。

“主神常年佩戴白羽面具，我們都未曾見過他的面容。不過撒旦倒是長得……奇丑無比?！?/p>

賽斯蒂爾自覺自已不該如此形容一個惡魔，但他曾見過撒旦一面，九層骨翼，皮膚黝黑，他額上平生五魔瞳，臉頰兩端墨痕均為利齒，可伸長舌黏液。

完全就不是一副正常的模樣。

相較之下，池臻這副干干凈凈的臉龐才是讓人養(yǎng)眼。

倘若他也長了五眼三嘴……

賽斯蒂爾簡直不敢細想。

接吻都不知道親哪一個，未免太過可怖。

池臻尚且不知道賽斯蒂爾已經(jīng)想了那么多，他細細回憶著書里的內(nèi)容，不由得捏緊指腹。

賽斯蒂爾淪為墮天使后，地獄之門立刻有所感應，為他打開。

……怎么會這么巧？

這個世界剛好建在地獄之門上？

“叔叔，他們可能沒有撒謊，他們的確見到了主神，不過……他們見到的那個，可能是個假的?！背卣閲@氣道，“主神如此厭惡惡魔，怎么會引導天使去修行魔力？”

賽斯蒂爾一愣：“你是說，那是撒旦假扮的？”

池臻頷首：“這有很大可能?！?/p>

不是這個世界剛好建在地獄之門上，是地底的撒旦也早就在伺機而動，將地獄之門移到了此處。

主神的謀劃撒旦或許早已知曉，他在等待主神的實驗成果，也在等待自已的實驗結(jié)果——不出意外，在這個世界里，還有一大半是撒旦渾水摸魚，自已偷偷投放進來的實驗材料。

比如魯納斯和恩格爾。

主神既然想要培養(yǎng)殺戮天使，撒旦剛好也缺一把長槍。

他需要一個實力強悍的墮天使。

“哈……”賽斯蒂爾聽到此處不免感到好笑至極，撒旦與主神之間的爭斗，竟然早就在他身上展開。

“真是耗費了他們不少心思?！辟愃沟贍枤獾缴眢w顫抖，他狠狠擰起眉梢，頭一次體會到了實際的恨意，“這兩個瘋子?！?/p>

“叔叔，和他們生氣不值當。這兩個現(xiàn)在還躲著看戲呢?！背卣榘醋≠愃沟贍柕募贡?。

這個一貫冷酷的大天使總是會在面對惡意時，做出習慣性地強撐和掩藏。池臻扣住他的后頸，力道輕柔，像安撫一只受傷的野獸，讓他慢慢放松肌肉和神經(jīng)，能在他這里得到片刻的喘息。

“等到時候出去了，把他們往死里打。”

這番話太兒戲，賽斯蒂爾鼻尖抵在池臻頸側(cè)，輕輕嗅了嗅：“……打不過?！?/p>

池臻頓時笑了起來：“叔叔，沒自信啊。這怎么能行？”

他指尖穿梭過賽斯蒂爾柔軟的金發(fā)，在他耳邊小聲道：“他們會使陰招，我也會。到時候我教你怎么用?！?/p>

他說著，將一顆小手榴彈放進了賽斯蒂爾上衣里面。

賽斯蒂爾低眸看了眼，有些詫異：“這是？”

“秘密武器。”池臻揉了揉賽斯蒂爾的臉龐，對方鋒利的碧色眼眸銳氣不減，如今赤裸裸地看著池臻，竟有了幾分柔和的味道。

“先走吧，夏愛他們應該到了。”池臻松開手，理順了賽斯蒂爾的長發(fā)，“我先去拿個避雷針?！?/p>

賽斯蒂爾：“……”

大頭龍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波波爾把它牽出來之后就帶著鍋去了海里，留下了它獨自在外面等候。

或許是因為池臻騎大頭龍的次數(shù)太多，這頭龍如今看到他，已經(jīng)能熟練地彎下脖頸，讓池臻爬上他的脊背。

“辛苦你了龍哥，飛吧?！背卣樽淆埍?，不消幾秒，大頭龍的翅翼展開，帶著他飛去了上空。

他拿出連接器，注入魔力。不過一會兒，另一股魔力便從連接器中傳出，頂端的展示屏黑了片刻，慢慢展露出惡魔學校的全景。

夏愛不知道站在哪里，無數(shù)學校里的小惡魔仰頭看著大屏中央，見池臻的相貌浮現(xiàn)其中，他們頓時忍不住竊竊私語。

夏愛關上學校廣播室的大門，她用魔力侵入了學校的所有視頻設備，將池臻那一端的情況盡數(shù)展現(xiàn)。

“各位同學好，我現(xiàn)在是在距離地面九千米的上空。想要做一次跳傘實驗……”

夏愛聽著那邊池臻的聲音緩緩流出，對方語調(diào)平緩，不徐不疾。夏愛不由得咬住后槽牙，感到心焦。

她的時間可不多，那么多的大天使，她被發(fā)現(xiàn)可能都活不了。池臻竟然還在那慢慢吞吞不干正事，這個該死的東西。

“砰！”

視頻中突然發(fā)出一聲碰撞聲，緊接著，池臻疑惑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咦？這里怎么過不去？”

底下觀看視頻的小惡魔還以為池臻是在表演節(jié)目，他們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池臻嘗試了幾次無果，天空升起烏云，他們才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

“裝的吧？什么過不去？天可沒有這么低……”

“那里好像是禁飛區(qū)域……什么意思，禁飛區(qū)域有屏障嗎？”

“你們看你們看，他說約瑟山峰那兒也過不去！也有屏障！”

“怎么可能？我家就在那邊，但大天使的確不允許我去那里……放學我就去看看！”

“……”

嘈雜的話語從視頻中不斷傳出，池臻看著里面，開口道：“各位同學，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好像沒有出口。你們的大天使或許沒有告訴你們，在幾天之后，你們都會成為這個世界的養(yǎng)料?！?/p>

他語音剛落，賽斯蒂爾便猛然張開翅翼，他的身影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仰頭看著視頻的小惡魔都不由得變了臉色，屏住呼吸。

“賽斯蒂爾大天使……”

“他怎么也在那里？難道說的是真的？”

“……他要干什么？劈天嗎？真是瘋了……”

他們語音未止，賽斯蒂爾便猛然豎起神力凝聚而成的刀鋒，徑直劈向屏障的表面。無數(shù)火花飛濺而來，在那幾秒的時間內(nèi)，整個世界的虛假云層都震了震，被驅(qū)散，最終消失。

屏障只是出現(xiàn)了幾道蛛網(wǎng)似的爬痕，不一會兒就又恢復原樣。

可即使如此，也讓底下的小惡魔看到了全過程。

夏愛抬眸看著如今展現(xiàn)出的一切，她盯著賽斯蒂爾，那些恨意混著其余怪異的情緒，讓她堅持站在這里，能短暫無視掉外面大天使的威脅。

賽斯蒂爾。

這個殺掉她父親的光明天使，這個她痛恨至極的大天使，這個不知廉恥、虛偽至極、又滿腹心機地勾引惡魔的大天使……

夏愛呼吸沉重，視頻當中的景象變換，她隱約看見了天使與惡魔的身影。

那些短暫的少到幾乎沒有的家庭景象從她眼中劃過，阿瑟、吃吃、波波爾……還有賽斯蒂爾。

倘若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夏愛或許也會嘗試著接受。這些她一手帶大的小惡魔，會親昵地喊她姐姐，會擁抱她，和她一起出去野炊、游玩、做禮物、表演演出……

那些話劇錄像她都收藏著，在以前，他們也有過一段還算不錯的“家庭”時光。

可惜。

可惜……

夏愛盯著池臻的面容，莫名面上露出譏諷與苦澀：“蠢弟弟?！?/p>

可惜沒有如果。

學校廣播室的大門被外力猛然掀開，視頻驟斷。

夏愛頓時站起身，她瞇眼看向前方，見數(shù)不清地大天使站在門外，籠罩起層層陰霾。

她側(cè)眸，見窗邊暗沉，連窗戶都被神力封鎖，那張翼的大天使隔著玻璃窗盯向里面，臉色陰沉。

“夏愛……是嗎？”為首的大天使緩步走了進來，他盯著夏愛的身形，勾唇道，“只有你一個？”

夏愛彎唇：“對付你們，還要幾個？我一個就夠了?！?/p>

至于阿瑟……她讓他買零食去了。

“可憐的臟東西，連被利用了都不知道。”大天使微微頷首，“拿你的頭去換齊森，不知道夠不夠格?！?/p>

“你來試試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被嚇大的?！毕膼蹚堥_骨翼，她看著面前的數(shù)個身影，面容冷下，“我才不怕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