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掉轉方向便要走。
不曾想,那司馬炎眼尖的很,叫住了她,“你等等,你怎么穿我小妹的衣裳?”
云清絮面色微變。
這司馬炎跟云盈兒關系這么好嗎?竟能認出她的衣裳來!
多說多錯,云清絮不能跟他這么糾纏下去,假裝沒聽見,抱著手中的贓物,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
她需要尋一處河岸,將這些帶血的臟衣服都丟了。
還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司馬車夫死了,必然會有官差前來查案,但她與司馬家無冤無仇,那些人官差縱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好尋到她身上。
前提是,不能被人當場抓了。
云清絮越走越快,那司馬炎覺得不對勁兒,心有所感一般,二話不說朝這邊追過來。
“喂,你站??!你懷里抱的是什么!怎么有股血腥味!”
云清絮本來計算好的。
雜貨街三教九流齊聚,各樣怪異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吃食的香味,馬糞的臭味,還有力夫身上的汗味……應該能遮住大半她身上的血腥味,也遮住她懷中包裹的血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司馬炎為了叫住云清絮,胡言亂語扯出一句污蔑來,不曾想,歪打正著,竟戳破了云清絮試圖遮掩的真相。
云清絮頓時心驚肉跳,腳下步子邁的更快了,甚至小跑起來。
可恨她眼睛看不見路,又是女子,個子也瘦小,即便跑起來,,也躲不過身后司馬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眼底閃過一抹絕望之色。
最后,還是逃不過嗎?
“你給老子站??!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東西?!”
司馬炎一邊呵斥著,一邊追了上來,眼底閃過一抹獰笑,抬起手就朝云清絮抓去——
誰料,就在司馬炎快要抓著她肩膀的時候,另外一只白凈的手擋在兩人中間。
司馬炎錯愕的看著這一幕,“霍……兄?”
竟然是那位牽馬的霍公子。
那霍公子聲音溫潤如玉,帶著一點南方口音,一開口,似和煦的春風一般,讓人心馳神往。
“司馬兄,這銀子你必須得拿著?!?/p>
他這會兒也不客氣了,直接將那一兜子的銀子全塞到司馬炎懷里,另外附了兩張銀票,皆是百兩的面額,放在他那空蕩蕩的袖管里。
解釋道:“還請司馬兄莫怪,其實剛才霍某騙了你,霍某這銀子算不得什么救命錢,只是日常的嚼用罷了?!?/p>
“霍某自閩南來,到京城做生意,身上雖無萬貫家資,但也算小有銀錢。之所以剛才隱瞞真相,皆因出門行商這些年,受了許多蒙騙,不敢跟人交心。”
“可霍某觀司馬兄的言行舉止,不僅為人豁達正直,還不貪慕權色金銀,實在是難得暢快人。今日這個兄弟,霍某非認不可!”
“司馬兄,剛才你說你就住在附近,不知家中的長輩,是否介意多添一雙筷子,留霍某用一頓晚膳?”
這一出手,著實砸暈了司馬炎。
被這么一打岔,懷里又被塞了一兜子銀子,司馬炎都懵了,剛才那個身份可疑的女人是誰?跑哪兒了?這重要嗎?
這不重要!
可以拋到九霄云外了!
懷中銀子沉甸甸的份量,讓他的心頭喜氣澎湃,他哥倆好似地摟著霍公子的肩膀,騰出一只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胸口。
“霍兄!你說什么客氣話呢!這兄弟我司馬炎認了!”
“往后您說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說讓我拿刀抹脖子,我絕不會上吊!”
“別說是一頓飯了,就是十頓都沒問題!”
“今夜喝了酒,夜里太涼你就別往回趕了,直接住在我家,我爹他睡馬背上就行,他那張莊可大了!”
“還有我那妹妹,你若看上了,不用聘禮,今夜就領走吧?!?/p>
“她年紀雖然不夠,可那大戶人家不都流行養(yǎng)貼身婢女嗎?我告訴你,十里八街的年輕姑娘加起來,都沒我妹妹生的漂亮……”
……
二人越說越熱絡,調(diào)轉方向,朝雜貨街里頭走去。
……
另一邊。
云清絮不知道為何那位公子會幫自己,她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卻也不敢深想,如今自己身陷囹圄,盡快藏起來的好!
她抓緊了草帽墜下來的纖繩,護住自己的臉,匆匆朝護城河走去——
護城河猶如一條碧綠的絲帶,貫穿城內(nèi)城外。
城外一條主流上,橫波生堤,綠柳如茵,城內(nèi)則分成了許多細流,有些順著堆砌起來的石墻,引入了王侯名爵之家,有些,則環(huán)繞著一片片的民居,成為了日常用水的來源。
云清絮來到了一處荒僻的支流處。
這條支流從前被人投過毒,害的附近的百姓死了一大片,活著的人都搬走了,商鋪寥寥無幾,人煙罕至,陰森可怖,是個難得清靜的地方。
支流的岸邊,有一處環(huán)繞的、雜亂的密 林。
還未到夏日,這密 林里已蚊蟲密布,那些久未嘗食人血的蚊子,聞到云清絮的味道,瘋了一樣地撲過來叮咬她。
云清絮拽下頭上的草帽當作武器,一邊驅趕蚊蟲,一邊踩著斷裂的枝蔓,摸索著、艱難地來到河邊。
到河邊了,不知怎得,蚊蟲竟少了。
水面平靜無波,透著幽冷與死寂的味道。
可云清絮卻不覺得害怕,狂跳的心臟,反而平靜下來。
這個地方,她來過一回。
那時的她,剛隨兄長入京城。
由于對京城的地形還不熟悉,她誤打誤撞來到這附近,誰料撞上兩只貪吃的野狗,盯著她手里的肉包子,要同她搶食。
她身上的銀子向來不富裕,為了供給兄長科考,更是恨不得一塊銅板掰成兩半花,怎可能將手里的肉包子喂狗?
揮著棍子便要驅趕,不曾想這京城的惡犬跟江南的不一樣,竟然不怕人,不怕棍子,追著她就要咬。
無奈之下,她一路奔逃,被追著進了這荒林。
大概狗的靈覺比人要強,那兩只惡犬看見她進了這荒林后,雖仍舊嚎叫著,卻不敢追進去。
吃不到肉包子,也舍不得走,盤旋在荒林外頭,綠油油的眼睛盯著她,跟狼一樣,不想再吃她的包子的,想吃她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