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固嘆道:“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是說我為了你要放棄科考那件事嗎,不是早就與你說過了,那純屬博弈,我從沒想過要放棄。我為此努力了這么久,要是輕易放棄了,將來定會后悔。”
頓了頓,他又道:“我也不可能會為了你放棄我的前程?!?/p>
折柳聽到這話,絲毫不覺傷人心,反而覺得這才是一個人正常該有的心態(tài)。
換做是她,她也不可能會為了誰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嚴固看著她,那雙眼睛依然是笑著的:“你會不會因為我說的這話而難過?”
折柳:“你做你自己的事,我為何要難過?”
嚴固:“那日你說得對,要是我為了你放棄科考,將來保不準會產(chǎn)生消極的想法,對你心生怨懟,這只會與我想要留下你的初衷背道而馳。
“那不僅是對我自己不負責任,更是主動放棄了一切籌碼。這樣日子不會因此越過越好,只會越過越落魄,人在失意時萬事皆衰,而后相互埋怨厭憎,曾經(jīng)的歡喜煙消云散,我也終將失去為你遮風避雨的能力。
“所以我非但不能放棄,我還要拼盡全力去搏我的前程。我要往上走,往前走,這樣我才能為你遮風擋雨,才能給你更好的日子和底氣?!?/p>
折柳因為他的這些話感到詫異。
嚴固把玩著酒杯,繼續(xù)道:“我以為,跟想要的人在一起,不應該讓自己變得墮落,更不應該隨便放棄可以爭取的一切,而是應該讓自己變得更加積極有干勁,才能朝更好的方向走得更遠。否則,把她拉進泥潭里,和自己在泥漿里打滾,有什么意義呢?”
折柳見他清瘦的臉頰有一絲微微的紅,應該是有些不勝酒力。
他的神情也有些飄渺,不知思緒飄去了什么地方。
折柳很意外,這些才是他內(nèi)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嗎?
之前她多少有些覺得他意氣用事,眼下看來,他的思慮卻比她想象中更成熟周全。
折柳心平氣和:“你說的這些,除了是你一廂情愿以外,沒其他毛病。”
嚴固并不氣餒:“我先提前規(guī)劃著總不會有錯,你可以聽聽?!?/p>
折柳:“你要找個愿意聽的人來聽,說不定還能和你一起規(guī)劃?!?/p>
嚴固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極其輕柔:“可我不想找別人,怎么辦?”
折柳無言。
嚴固:“以往,我尚沒有這么重的功利心,可如今不同。如今我比任何時候都希望我能考取功名,也比任何時候都想要一舉高中。所以近來我才感到緊張、焦慮,我讀書也比以往更加專注認真?!?/p>
折柳:“……”
嚴固:“只有等我金榜題名,我才好與你談個人私事。只是我至今不知,要用什么辦法才能留住你。”
折柳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道:“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回去睡。”
嚴固:“等等,還差兩杯酒?!?/p>
他拿起酒罐倒了倒,發(fā)現(xiàn)空了,便望著折柳:“要不我們再喝一罐吧?!?/p>
折柳付了酒飯錢,二話不說,提著他就出了棚子。
走出去以后,她才道:“沒什么酒量,還想學人吃酒。你這樣的兒郎,最是討那些歹人的喜歡。等你今晚醉死在街頭,明朝醒來在哪個旮旯里都不知道?!?/p>
嚴固只是笑。
折柳問:“你笑甚?”
嚴固:“我就是高興。我在想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邊就是要有個你這樣有能耐的姑娘才好?!?/p>
折柳:“你又不缺錢,回頭雇個會功夫的隨從不就好了。別說有能耐的姑娘,就是有能耐的老娘都不成問題?!?/p>
回去的路上,嚴固約摸處于微醺的狀態(tài),腳步有點虛浮,拋卻了白日里讀書人的那份優(yōu)雅矜持,笑就放聲大笑,走路也歪歪倒倒。
折柳就走在他后面兩步,他還不忘回頭與她說道:“柳枝姑娘,我唱歌給你聽吧。”
折柳也沒說要聽,但他已然吟唱起來。
不是她以往聽到的那些小調(diào),而是文縐縐酸唧唧的詞,從他口里念出來,那聲音低低柔柔的,很有股子婉轉(zhuǎn)纏綿的味道。
她雖然不愛讀書吧,但好歹也跟著少/將軍混跡了好些讀書人的地方,曉得幾首酸詩,因而他唱的詞大抵意思她是聽懂了,無非就是傳情求愛。
她也算是領(lǐng)教了,這大概就是讀書人的風花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