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開峰不請自到，令厲元朗大感意外。

    寒暄過后，肖開峰開門見山地說：“廖氏集團的廖友志董事長希望繼續(xù)和市政府洽談收購悅華事宜，可鄒市長卻反對?！?br />
    “厲書記，廖氏集團不僅同意接收悅華所有員工，還計劃投資十五億元擴建項目，不提增加利稅，單是就業(yè)崗位就多出八百余個，可謂誠意滿滿。僅憑這一點，可比度安公司豐厚多了。”

    厲元朗沉聲應對，“市政府已經和度安公司達成合作意向，況且是廖氏集團自己提出終止談判，出爾反爾，沒有誠信，哪來的誠意！”

    肖開峰搓了搓手說：“厲書記剛才提到‘終止’一詞不妥當，不是終止是暫停。廖氏集團在市公安局搜查廖家別墅后，高層中出現一些不滿聲音，廖董需要從中調和斡旋，暫停談判只是權宜之計?！?br />
    “現在公司內部達成統一共識，并修改部分條件，以期促成和市政府的談判合作……”

    “肖副市長，”厲元朗抬手打斷，“度安公司明天將和市政府簽訂意向合作書，這個時候廖氏集團插手進來，你覺得合適嗎？”

    肖開峰辯解：“廖氏集團最先和市里談的，度安公司才是橫插一杠子，做事總要有個先來后到吧。”

    厲元朗冷哼一聲，“廖氏集團一直拿收購說事，一開始只同意接收百分之六十的員工，剩下的甩給我們?！?br />
    “突然一反常態(tài)，他把我們當成什么了，把收購談判當成什么了，是兒戲嗎！這件事不要談了，按照原定計劃，明天市里與度安公司簽訂意向合作書，我還要出席簽字儀式。”

    肖開峰見厲元朗態(tài)度堅決，剛要張開的嘴只好合上。

    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劉永強過來，向厲元朗匯報說：“省紀委收到舉報你的信件，好像和收購悅華集團有關?！?br />
    厲元朗眉頭一擰，陷入沉思。

    下午剛一上班，手機響起，接聽后里面?zhèn)鱽硪粋€說話聲，“厲書記你好，我是廖青。”

    電話另一頭，是省紀委書記廖青。

    寒暄后，廖青直接道明來意。

    “省紀委接到信件，說你獨斷專行，打壓異己，為你朋友的公司謀取經濟利益，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br />
    “厲書記，這封舉報信不是空穴來風，舉報內容和實際情況肯定有很大出入?！?br />
    “可按照相關程序，我必須向省委、向周書記匯報。提前打這個電話，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br />
    “感謝廖書記的信任?！狈畔率謾C，厲元朗身體往椅背上使勁靠了靠?？磥恚槍λ娘L暴已然蓄勢待發(fā)了。

    厲元朗是副省級干部，其管理權限在京城。就是調查他，也將由京城紀檢部門負責。

    廖青只是省紀委書記，沒有這個權限。

    他向省委書記匯報是必須的程序，如果周旭杰認定厲元朗有經濟問題，可以直接匯報給京城紀檢部門，由他們負責調查。

    果不其然，一個小時后，劉東的電話如期而至，周旭杰晚上六點在省委招待所見他。

    好在厲元朗早有準備，讓郭子晨開車載著他直奔泯川。

    路上，厲元朗先是接到張萬星的來電。

    對于這位張副省長，厲元朗接觸不多。

    只是知道，張萬星曾經是于勁峰的部下，于勁峰在若州工作時，張萬星作為市政府辦公廳副秘書長，對口服務的就是于勁峰。

    有鑒于此，廉明宇到泯中上任，和張萬星多有來往。

    “厲書記，廖氏集團是灣企，董事長廖友志又是灣商協會副會長。若州有五千家灣商企業(yè)，灣商已經成為若州經濟版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br />
    “悅華收購事宜，還請厲書記三思后斟酌，不要因為這件事引起市委市政府和灣商之間產生矛盾。”

    張萬星說得隱晦，可話里話外卻在提醒厲元朗，在廖氏集團和度安公司之間的天平上，他更傾向于支持前者。
    厲元朗不為所動，嘴上客氣，心中已然早有決定。

    廉明宇親自打來電話，厲元朗并未感到驚訝。

    他是省長，主抓全省經濟。

    收購悅華集團這么大的動靜，他不可能輕視。

    在電話里，廉明宇要求厲元朗面見完周旭杰之后，和他聯系。

    省委書記和省長分別召見，足以說明，這件事已然上升到更高的層面了。

    在招待所的會客室里，周旭杰向厲元朗伸手示意，“元朗同志，你坐。”

    坐在沙發(fā)里，周旭杰雙手搭在扶手上，慢慢悠悠的問：“廖青同志向我做過匯報，別的不談，我只想問一問你，度安公司以及那個姓邵的老板，到底和你是什么關系？”

    厲元朗如實回答，將自己和邵瘸子相識的過往，大致情況向周旭杰做了認真匯報。

    還有廖式集團的前因后果一并做了詳細講解。

    周旭杰邊聽邊不住頷首，“沈放同志上次來泯中，我們談過。元朗同志，你的做法我和省委是贊成的。不過，若州形勢復雜，尤其悅華集團風波尚未平息，相關案情還在審訊過程中?！?br />
    “因此，你的動作不宜過大，當心太過發(fā)力，反而適得其反。并且，舉報信件不僅僅只送給省委和省紀委，京城那邊也收到了?！?br />
    “付安嵐副書記給我打了電話，過問此事。元朗同志，對你展開調查，是表明我們的一個態(tài)度，你要理解，要服從大局，要積極配合?！?br />
    隨后，將涉及到事宜，周旭杰詳細告訴了厲元朗。

    從省委招待所出來，已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聯系到廉明宇，對方稱會派車來接厲元朗。

    見面之地位于一處風景秀麗的湖邊。

    這棟灰色建筑的頂樓，厲元朗和廉明宇相對而坐。

    照例四樣小菜，只是改成一人一杯紅酒。

    到泯中工作，廉明宇白酒喝的少了，常以紅酒為伴。

    感嘆一聲，廉明宇說道：“一晃還有一個月就要到春節(jié)了。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年四十四歲，我也過了不惑之年。”

    “泯中這個地方氣候不錯，一年溫暖，就是冬天涼了些?！?br />
    厲元朗擺弄著高腳杯，深有感觸說：“廉省長曾經在江浦市工作過，我也有祥北省的工作經歷。對于南北方，我們都有共同印象?！?br />
    “是這樣?！绷饔罡型硎?，“南方人細膩，北方人粗獷，和所處環(huán)境、氣候變化以及飲食結構有很大關系?！?br />
    “北方天冷時候多，飲食生活習慣造成喜歡直來直去。南方氣侯偏暖，食物清淡偏甜，做事細心周到，考慮長遠全面?！?br />
    “自古將軍出北方，才子佳人出南方，黃土地里埋皇上，自古叛亂出兩湘?！?br />
    “我們處在什么環(huán)境，就要隨這個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br />
    話鋒一轉，廉明宇這才直入主題，“廖氏集團背后有灣商協會，所以在收購談判問題上，你首先要考慮到這一點?！?br />
    “更何況，度安公司的背景，是你厲元朗積極促成的結果。不管你認不認可，貼上你的標簽，都是難以逃避的事實?！?br />
    “邵博年早就想把生意做到泯中省，在河谷市開設狀元樓分店，就是他投石問路的第一步。”

    “你極力促成度安公司入駐若州，正中邵博年的計劃。還有一點你不可能不面對，邵博年在你主政地方做生意，你就沒考慮過對你的影響嗎！”

    “我知道，你沒有私心，完全站在悅華集團萬名員工角度考慮。你是這么想，可別人卻不這么認為。”

    “元朗，你我相識不是一天兩天，我把你約到這里來，就是奉勸你審時度勢，度安公司在河谷、在其他地方落戶都行，唯獨若州不可以?！?br />
    “這是為你好，也是為你來之不易的政治前途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