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瓷輕輕一笑,“本來想過去和你還有你父親打個招呼的,可惜你們走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過去,你們就進電梯了?!?/p>
孟笙當(dāng)即翻了個白眼。
嗯,幸虧她沒趕上,不然得多倒胃口啊。
她也聽出了顧瓷話里的深意,這是在威脅她的意思?
她把手機按了靜音,回頭和孟承禮說,“爸,我出去接個電話?!?/p>
孟承禮點頭,“嗯,去吧。”
孟笙又看向護工,“小趙,麻煩你幫我爸熱敷一下,我等會就來。”
小趙頷首,“孟小姐您放心,這本來也是我的分內(nèi)之事,不麻煩的。”
孟笙轉(zhuǎn)身出了病房,將門帶上才關(guān)掉靜音,重新將手機放在耳邊,“顧瓷,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上回你說過假惺惺的樣子,真讓人作嘔,感到惡心,現(xiàn)在你就是。”
惡心。
顧瓷滯了幾秒,沉默間似是在平復(fù)心中翻涌的怒火。
她也不再虛情假意地寒暄了,開門見山地問,“我們好久也沒見了,下來坐坐嗎?我們聊聊?!?/p>
“聊什么?”孟笙淡淡笑了下,“你們顧家擦屁股的速度還可以啊,聽說,那些工人的工資你們已經(jīng)補上了,六七十萬,拖了四個多月,也真是難為你們了?!?/p>
聽著孟笙這滿是嘲諷的話,顧瓷只覺得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又“騰”的一下就上來了。
自從徹底撕破臉后,孟笙是絲毫不客氣,一字一句真是往人肺管子里戳。
“你得意什么?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把你舉報悅綺紡的事情抖露出去?”顧瓷咬牙切齒地冷笑,“我想你到時候的處境肯定比我差得多,我家里頂多受創(chuàng),但我們顧家的百年底蘊在這,想以此來擊垮我們,你不覺得可笑嗎?”
“哦,那你說。”
孟笙語氣沒什么波瀾,態(tài)度也很平靜,好似壓根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顧瓷擰眉,見她反應(yīng)這么冷淡,心里不由猜想她手里是不是還有什么把柄?
但以孟笙的機敏,就算是被她戳中了心事,怕是也不會顯露什么。
這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辦法屬實沒必要去干。
她也不過是見不得孟笙這副得意嘲諷的嘴臉。
正想說點什么,孟笙冷淡的聲音再次傳來,“論起丟人,可比不上你們顧家,想給京市各大豪門的飯桌上再添點談資,我是很樂意的,也有點好奇,你們顧家的百年底蘊扛不扛得???”
這嘲諷技能是直接拉到了最大值。
要是顧清瀲在這里,怕是立馬就要炸毛開始炮轟了。
顧瓷氣得咬牙切齒,但一聲沒吭。
她很清楚今天打這個電話的目的,現(xiàn)在最忌情緒話了,打這些沒有意義的嘴炮對她來說根本沒什么好處。
孟笙這些話實在是像針一樣戳她的心窩子,她現(xiàn)在極其后悔剛剛為什么要那么沖動挑起話題,現(xiàn)在只能受這些窩囊氣。
卻又不得忍下這股氣。
她深深吸了口氣,盡量壓制住心底的情緒,“孟館長,我們其實不用這么針鋒相對……”
“我時間寶貴,你有事就直接說,別繞彎子,我不愛聽?!泵象嫌行┎荒蜔┑卮驍嗨脑挕?/p>
顧瓷那么好的心性此刻也有些暴躁不已,“我知道你在樓上,下來聊聊吧,我手里有樣?xùn)|西,你肯定很感興趣,如果你今天不下來,你一定會后悔的。”
聞言,孟笙微微斂眸。
她感興趣的東西?
“什么東西?”
“你現(xiàn)在……最想要的?!?/p>
“我最想要的?顧瓷你……”
她話還未說完,那頭的顧瓷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看著手機跳轉(zhuǎn)到了通話記錄的頁面,孟笙忽然愣了下,隨后冷笑了一聲。
這是要和她玩“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把戲了?
她現(xiàn)在最想要的東西?
無非只有一種。
成杰動她母親那輛車的證據(jù)。
思及此,她的心倏地沉下,難道是這個……
不可能!
這個案子并沒有對外公布,知道的人只有她家里人。
寧微微也不可能傻逼到將自己的把柄拱手給人的地步,那顧瓷是怎么知道的?
她手里的“東西”又是從何而來?
畢竟她母親當(dāng)年出車禍時,顧瓷可還在國外治病呢。
還是說……這不過是她拋出來的餌?
一時間,孟笙的心緒忽然有些繁雜起來。
驀地,她心神一震,想起剛開始顧瓷威脅的話,是不是代表她如果今天不下去,顧瓷很大可能會把她母親出車禍的真相告訴她父親?
她唇抿成一條線,攥緊拳頭,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回了病房。
“爸,美術(shù)館的員工過來找我,說有什么東西讓我簽下字,馬上到停車場了,我過去一趟?!?/p>
孟承禮抬頭看她,點頭,“嗯,要實在忙,你就去忙,不用守在這里?!?/p>
孟笙笑笑,“我很快回來。”
離開病房后,她進了電梯,按了樓層扭,門剛合上,一道中年微胖的身影恰好從隔壁的電梯里走出來。
孟笙到16樓時,顧瓷已經(jīng)一副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模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端著一個漂亮的粉色的茶盞,茶幾上炊煙裊裊,有淡淡的茶香,還有花瓶里插著的梔子香交疊在一起。
顧瓷看到她,一點也不意外,還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好久不見,孟館長?!?/p>
她眉眼彎彎,如若一枝懸在枝頭不染風(fēng)塵世俗的白玉蘭,她手指輕輕攤開示意,“上好的顧渚紫筍,嘗嘗。”
孟笙立在茶幾前,垂眸望著茶杯里泛著紫色的茶湯,揚了揚眉梢,聲音淡淡,“顧渚紫筍?唐代茶圣陸羽口中的“茶中第一”?!?/p>
“看來孟館長挺懂茶,這個都知道?!?/p>
顧瓷笑意不減,給她拿了個茶杯,“嘗嘗,我也是第一次喝,味道還不錯,你看喝不喝得慣?”
孟笙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睨著她推過來的茶杯,“這杯茶……應(yīng)該是干凈的吧?”
顧瓷手一頓,知道她這是在提醒她,那天方枝嫚婚禮晚上聚餐的葡萄酒是不干凈的。
她臉上的笑收斂了幾分,“孟館長怎么會這樣說?這茶是今天剛拆的包裝,剛剛泡第一茬?!?/p>
說著,她輕輕舉了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將剩下的茶一口飲盡,隨后又倒了一杯輕輕啜了口,“孟館長放心,我也在喝,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在大夏天喝茶,平時溫水居多?!?/p>
孟笙也沒什么太多顧慮,她來找顧瓷,是有通話記錄為證的,和顧瓷的通話中,她習(xí)慣點開了錄音,下來進入她的身影走廊和電梯里的監(jiān)控肯定也拍到了。
所以,但凡顧瓷有點理智和聰明在身上,就不可能在今天對她動手的。
何況,以顧瓷以往的習(xí)慣,都喜歡借刀殺人。
今天可沒刀給她借。
說起這個……
她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香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她揚著眉梢,毫不吝嗇地夸贊,“嗯,不愧是茶中第一?!?/p>
顧瓷很大方,“孟館長若是喜歡,我那還有一包,也是別人送的,你等會可以帶走?!?/p>
孟笙沒接她這個話茬,隨口問,“對了,怎么沒看到何姐?”
何姐是從顧瓷住院開始就一直在照顧她的,基本都會在病房里陪著顧瓷的,今天卻不見蹤影。
顧瓷垂著眼瞼慢慢品著杯中的茶,聲音輕盈,“剛剛出去了,你沒碰到她嗎?”
“沒有?!?/p>
顧瓷抬眼緩緩笑,“沒關(guān)系,等我們聊完,她就會回來的。”
孟笙猜她這是故意把保姆何姐支走的。
半杯茶喝完,她問,“顧小姐干脆點吧,我時間確實挺緊的,沒有多余的功夫和你在這里打太極我想,顧小姐也不是這種無聊的人?!?/p>
言下之意,有什么籌碼盡管亮出來,別磨磨唧唧了。
顧瓷斂下眸光,戲謔道,“看不出來,孟館長還是個急性子,我以為……”
“我們交情不深?!泵象现苯哟驍嗨脑挘拔乙部床怀鰜?,顧小姐的記性不太好,需要我再幫你重溫一下6月6號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嗎?”
顧瓷一滯,壓下脾氣,果斷岔開話題,“你在查你母親許黎當(dāng)年車禍的真相……也不對,你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急需可以定那個幫兇罪的證據(jù)?!?/p>
孟笙抬頭直直望向她,一雙沉靜清凌的眸子如若一座大山般沉沉壓在她身上。
果然,她是為了這件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孟笙放下茶杯,一瞬間,眸光就變得銳利起來了,“你在調(diào)查我?還是知道些什么?”
這句話乍一聽像個病句。
但意思卻很明顯,顧瓷同樣聽懂了。
是因調(diào)查她才得知的,還是本身就知道些什么。
承認后者,就相當(dāng)于告訴孟笙她和她一樣是重生的。
顧瓷的笑意不及眼底,“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在讓人調(diào)查我,盯著我不是嗎?”
孟笙微不可察地揚了下眉。
私家偵探被顧瓷發(fā)現(xiàn),她一點也不意外,畢竟私家偵探的作用就是為了幫她盯著顧瓷的一舉一動而已。
而調(diào)查顧瓷的事情,像顧家這樣的身份,家里每個人的資料和行蹤都是保密極,想查到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
但打草驚蛇是容易的。
“讓我猜猜?!鳖櫞陕曇舴诺土诵?,“寧微微……是不是在你手里?不然,以警方的能力,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會被挖出來的,不至于到現(xiàn)在都不知所蹤。
她其實才是殺害你母親的真正幕后人,那個什么成杰不過是她花錢買來的兇手,你難道不考慮把寧微微交出去嗎?畢竟……只要寧微微親口承認了,就算沒有證據(jù),成杰也跑不了的。”
她這純屬是在說風(fēng)涼話。
也是在故意套她的話。
孟笙氣定神閑地望著她,四兩撥千斤,“你知道得那么清楚,難道……也參與了這個案子?那你就是幫兇之一,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打電話給刑偵支隊的隊長陳曄,讓他把你拷回去好好查查。”
顧瓷的神色瞬間變得不可思議,完全不明白她這倒打一耙的邏輯是從哪里來的。
“你……胡說八道什么?!”
“這不是和你學(xué)的嗎?”孟笙笑笑,“正好,我男朋友是位律師,需要我?guī)湍愦騻€電話問問他,誹謗罪會判刑幾年?”
“……”
炫耀!
這是明晃晃的炫耀。
顧瓷忽然覺得胃疼。
被她氣得。
孟笙分明很清楚她在乎什么,卻偏偏要往她的要害捅刀子。
“你不承認也沒關(guān)系,寧微微在哪里,又或是死是活,對我來說沒多大所謂,我手里有可以定成杰動剎車殺人的證據(jù)?!?/p>
孟笙靜靜看著她拋出籌碼和露出獠牙,“然后呢?你想和我交易什么?”
她的目的總不能是跟白癡一樣炫耀那么簡單吧?
一定是有交換條件的。
顧瓷攥緊的手指頭微微泛白,聲音輕柔又顯得有幾分沉,“你和裴綏分手,我把證據(jù)給你?!?/p>
“???”
有一瞬間,孟笙以為自己幻聽了。
亦或者是這世界坍塌了。
哦,等回過神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坍塌的是她的世界觀。
這回換她不可思議了,一向沉靜柔和中帶著一絲冷淡的杏眸此刻也是瞪圓了,“什……什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p>
顧瓷知道她這是在諷刺,干脆偏過頭不再看她。
她本來是想利用她姐顧清瀲這樣要求的,但顧清瀲最近很忙,下個星期還要出國,少說還要一兩個月。
等她回來再實行這個計劃,黃花菜都涼了。
到時候怕是孟笙都和裴綏領(lǐng)證了。
她沒去看她,聲音卻擲地有聲,“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你應(yīng)該知道,時間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那輛車都已經(jīng)報廢了,何況成杰動的手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警方根本找不到證據(jù),你若是想盡快拿到證據(jù),將成杰繩之以法,以慰你母親在天之靈的話,和我做這個交易,是你唯一的辦法?!?/p>
孟笙真是驚呆了。
這么不要臉的要求都能她都能提出來。
她并不知道,顧瓷這是壓根沒招了,才出此下策。
她很清楚裴綏對孟笙的感情,是絕對不可能和她分手了,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就連裴家那老太太都很滿意孟笙,明明面上也是一副很喜歡她,很惋惜她沒能成為她孫媳婦的樣子,結(jié)果有了孟笙,全都變了。
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