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小姐?”
忽然,一道突兀的聲音將她陷在泥潭深處的思緒猛地拽了回來。
顧瓷渾身一怔,眼神聚焦那刻,原本映著那道隔著雨幕而立的挺拔身影的眸底此刻被一個撐著傘的傭人給覆蓋住了。
她戴著口罩,卻也擋不住臉上的詫異,但她很快就收斂了,眸色輕輕眨動,變得溫和起來,“怎么了?是有事嗎?”
傭人說,“沒,我看顧三小姐一直站在雨里,以為是有什么事。”
顧瓷沒有過多解釋,只回了句“沒有”就收斂心緒走進廊下,將手中的籃子輕輕擱在地上,把傘收起立廊柱旁。
恰好裴綏和電話里的孟笙說了“嗯,拜拜”后,掛了電話轉身過來,恰好和顧瓷投過來的盈盈目光撞個正著。
裴綏看到她,頓時皺起了眉頭,臉上還有幾分訝異之色,“你怎么在這里?”
顧瓷眼底剛剛要溢出來的柔情倏然一滯,心被他臉上冷淡至極的不悅狠狠扎了一刀。
以前的裴綏雖然也是冷冰冰的,但他那雙深邃的丹鳳眼里從未流露過任何對她反感和不悅的情緒,即便很淡,但也能讓她感受到明顯的溫暖。
她心口傳來細密的疼意。
失落的情緒也在胸腔里蔓延,她傷心,難過,痛苦,悔恨都在一點點侵蝕著她的靈魂。
可這些此刻都無法宣之于口。
她眸光微微閃動著,盡量保持著平和鎮(zhèn)定,不讓情緒外露出來,“前幾天過來看奶奶時,奶奶留我住在這里,昨晚……我也過來的,阿綏,你……沒看到我嗎?”
昨晚崔雪蘅送回來時,她就去看過崔雪蘅了,當時裴綏進去時,她就站在廳內,和崔家那些晚輩站在一起,只是還沒來得及她起身打招呼,裴綏當時已經目不斜視地進去了。
昨晚她也在外頭守了很久。
只不過實在是身子太弱了,后面老太太要回四進院時,把她叫上了,四點崔雪蘅去世時,她也來了。
崔家所有晚輩都看見了她,可偏偏裴綏沒有。
是真的沒看見她,還是故意不想看見她?
她心里沒有答案,卻只剩難受,宛若天空的烏云密布正覆蓋在她的心上一般,正在下一場史無前例的傾盆大雨,電閃雷鳴。
裴綏眉頭擰得更緊了。
奶奶讓顧瓷住在裴家?
為什么?
他不理解,且大為震撼!
不過,這與他沒有關系,只是知道她住在裴家,心里多少有點不適,卻懶得多搭理她一句,轉身欲轉身進屋。
顧瓷邁步跟上,溫聲說,“我聽奶奶說,你和昱哥,歡歡姐都還沒吃東西,特意從廚房帶了點吃的過來,奶奶也讓我過來多和歡歡姐說說話?!?/p>
一旁的靜默讓顧瓷抓著籃子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她忽略這絲尷尬,繼續(xù)問,“阿綏,你現(xiàn)在要吃點嗎?有雞肉粥,還是熱的?!?/p>
裴綏還是沒吭聲,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無視她了。
他越是這樣,顧瓷心里的落差就越大,要說之前裴綏待她不過是疏離和淡漠,沒有以往的耐心,可現(xiàn)在她卻能清晰感受到裴綏對她的厭惡和嫌棄。
那眉宇間的煩躁是做不得假的,他一點要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表現(xiàn)得十分直白。
顧瓷心里更受傷了,但好在此時廳里沒其他人。
倒是前方有個搬著東西,腳步匆匆的傭人朝這邊走過來,遠遠就和裴綏打了個招呼,在要經過顧瓷時,顧瓷的步子微不可察地往旁邊挪了一點點。
步子很急的傭人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在顧瓷的肩膀上。
顧瓷直接被撞得一個踉蹌,身形不穩(wěn),直接往裴綏身上倒去。
這都不用演,抱著箱子走過來的傭人是個身形健碩的男人,步子又快又急,像是要去送什么東西。
以顧瓷這孱弱的體質,還真經不住他這么一撞。
她手中的籃子一松,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整個人就倒在裴綏的懷里,手還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西裝領子。
即便裴綏并未伸手,但不論是從后邊看,還是從側邊看,就像是兩人緊緊摟在一起。
姿勢可謂是尷尬又曖昧。
還很膈應人。
不過這個姿勢維持了兩秒不到,裴綏便陰沉著臉,毫不客氣地將她推開了,還嫌棄似的往后退了兩步,緊皺著眉頭,帶著幾分不耐的凌厲。
顧瓷被他推得更是猝不及防,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撐在地面的手心火辣辣的疼。
本來前些天被瓷片扎傷了手心剛好上一點,此刻又開始滲血了。
可她現(xiàn)在都顧不上疼痛,只不可思議地望著毫不猶豫將她推開的裴綏。
“阿綏,你……怎么……”能這么無情?
她斷斷續(xù)續(xù)剛出幾個音階,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哽咽,“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只是他剛剛撞得太用力,我沒站穩(wěn)……”
裴綏冷冷扯了下唇角,因為顧瓷的小動作實在是太小了,又是正常走路,他確實沒發(fā)現(xiàn)。
但以他現(xiàn)在對顧瓷的心機了解程度來看,她剛剛絕對是故意往他身上倒的。
“哦,是嗎?”
三個冷得掉冰渣的不輕不重砸在顧瓷臉。
他根本不會顧及這廳內還有沒有其他人在,毫不客氣地說,“顧瓷,你最好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其他人不是傻子,可以白白給你戲弄與股掌之間,你好自為之。”
說罷,他看都不再看一眼顧瓷那張慘白如紙的臉,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一刻,羞惱的情緒占據了她的大腦,不僅覺得心臟是冷的,連帶著渾身的血液她都覺得正在慢慢失溫。
裴綏的這番話,好像將她之前夯筑起來的希望碎片,以及殘留在過往的懷戀全都擊個粉碎。
她早就知道自己失去裴綏了,可總是會忍不住去自欺欺人,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只要孟笙消失就夠了。
阿綏對他總歸是有些情誼的。
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是不可能被時間輕易磨滅的。
可現(xiàn)在裴綏就像是在強逼著她認清現(xiàn)實,將事實擺在她面前,讓她知道她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有多可笑。
呵呵。
哈哈哈哈!
確實可笑。
她努力壓制著眼眶里的淚水,已經夠丟人的了,要是再哭,除了給別人看笑話外,對她什么好處都沒有。
一旁撞倒她的傭人在旁邊不太敢說話。
尤其是把剛剛二少爺放的狠話聽得一清二楚的,他其實也有些懵。
現(xiàn)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顧瓷那副怔怔然的樣子,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出聲打斷時,一道清悅甜軟的聲音率先傳了過來。
“阿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