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一個管家神色慌張,一路小跑進來。
“夫人!夫人!宮里來人了!圣旨到了!”
滿堂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夫人都愣住了。
圣旨?
這個時候來圣旨?
尚書夫人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臉色略顯激動潮紅。
“快!快去迎旨!”
賜婚!
一定是陛下要為盧璘和若蘭賜婚了!
連忙整理衣冠,帶著一眾同樣面帶喜色的夫人們,快步朝著前廳走去。
前廳,一名上了年紀的宣旨太監(jiān)正捧著圣旨,面無表情地等候著。
尚書夫人領(lǐng)著眾人,恭恭敬敬地跪下。
“臣婦,恭迎圣上口諭?!?/p>
宣旨太監(jiān)清了清嗓子,展開了圣旨。
尚書夫人強忍著激動,豎起耳朵。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
乃言閨門之教,當為天下之表率。
今聞戶部尚書闔府女眷,不修靜貞之德,而妄議朝臣婚配,鼓噪于園囿雅集,喧囂乎市井巷陌!
盧璘乃朕之門下,六首狀元,國之干臣。
其婚姻之事,或由朕躬親擢選,或憑其本心裁定,豈容爾等婦人妄加揣度,乃至明里暗里,強牽紅線,欲構(gòu)權(quán)勢之姻?
朝廷用人,唯才是舉,非爾等后院私語可決!
若世家夫人皆如此搬弄唇舌,干涉朝政,則國將不國,家亦難家!
敕令:
一、爾等當自省婦德,謹守本分,毋再以閨閣之身妄斷廟堂之事!
二、戶部尚書治家不嚴,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三、此后凡有嚼舌結(jié)黨、妄議大臣者,無論系何等門第,皆依《大夏律》問干政之罪,決不輕赦!
欽此!
宣旨完畢,全場死寂。
老太監(jiān)合起圣旨,冷眼掃過面無人色的貴婦們,最后看向癱軟在地的尚書夫人:
“夫人,接旨吧?”
............
林侍郎因教女無方被降職。
致仕沈春芳和內(nèi)閣次輔柳拱,被陛下“委以重任”。
戶部尚書夫人更是凄慘,直接被一道措辭嚴厲的圣旨,當著滿府賓客的面,訓(xùn)斥得體無完膚。
消息傳開,所有世家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圣上這是要把盧六首這把刀牢牢地握在手里?。?/p>
.......
沈府。
閨房內(nèi)。
沈若蘭坐在妝臺前,面上毫無血色,但依舊強撐著,為身旁止不住垂淚的尚書夫人遞上手帕。
“娘,您別哭了,氣壞了身子不值得?!?/p>
“圣上只是措辭嚴厲了一點,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懲戒....”
“還要怎么懲戒?”
尚書夫人一把奪過手帕,整個人都在發(fā)抖:“蘭兒,你知不知道,這不是尋常的斥責!這是明發(fā)中旨,是載入史冊的訓(xùn)誡!娘...娘成了全京城的笑話!甚至連累你爹在戶部,都抬不起頭來!”
剛接到圣旨時,沈夫人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當場就暈厥過去。
現(xiàn)在緩過勁來,細細品味圣旨里的內(nèi)容,才更覺得后怕。
自己不過是辦了一場賞春雅集,竟引得龍顏大怒!
沈若蘭咬著下唇,秀目中閃過一絲不甘。
“娘,難道....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盧大人他...”
“住口!”沈夫人厲聲打斷,這會連哭都顧不上了。
“蘭兒!你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嗎?陛下的意思,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盧璘誰也別想碰!誰敢在這個時候往前湊,誰就是下一個林家!就是自尋死路!”
沈若蘭沉默了。
妝臺銅鏡里,映出一張略帶失落的臉。
許久,眼中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
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女兒.....明白了?!?/p>
.............
與此同時,姜家府邸。
書房內(nèi)。
姜婉儀正專心致志地修改著一張新式織機的圖紙。
直到姜夫人推門而入。
“婉儀?!?/p>
姜婉儀停筆,抬起頭,望向母親。
“你父親方才托人傳話回來,”
姜夫人走到女兒身邊,臉帶憂色,“他說,陛下此舉,意在敲山震虎。這段時日,不宜再與盧大人有過多接觸,免得……惹禍上身?!?/p>
姜婉儀點了點頭,將圖紙仔細卷好。
“娘,女兒明白?!?/p>
女兒反應(yīng)平靜得讓姜夫人有些意外。
只見姜婉儀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中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淡淡地開口。
“不過.....女兒倒是覺得,陛下越是如此,便越說明盧大人在圣上心中的分量?!?/p>
姜夫人一愣。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姜婉儀回過身,露出一個淺笑。
“沒什么?!?/p>
“只是女兒覺得,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時?!?/p>
.........
與沈府的愁云慘淡和姜府的靜觀其變不同。
林府內(nèi),哭嚎聲還沒有停止。
剛剛從工部回來的林崇,穿著一身低階的員外郎官服,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椅上。
林夫人的哽咽聲在耳邊斷斷續(xù)續(xù)。
“老爺!都怪詩韻那孩子!好端端的,在雅集上作什么殺人詩!這下好了,不僅自己名聲毀了,還連累你被陛下貶官!我們林家,以后還怎么在京城立足?。 ?/p>
林崇沉默了許久。
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夠了!”
林夫人被林崇的舉動嚇了一跳,哭聲立斷。
“詩韻沒有錯!”
“錯的是我們!是我們利欲熏心,把孩子的婚事,當成了向上攀爬的籌碼!”
林夫人徹底愣住了。
只聽林崇繼續(xù)道,聲音滿是疲憊。
“陛下貶我的官,不是因為詩韻的那首詩?!?/p>
“陛下是在警告!警告所有想利用婚姻來綁架盧璘,想把他的劍柄握在自己手里的那些人!”
林家,就是那只用來儆猴的雞。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
林詩韻一臉平靜走了進來。
“父親說得對。”
“女兒不后悔?!?/p>
............
顧府,書房內(nèi)。
顧家家主顧景行端坐于主位,下方是家族幾位核心的叔伯長老。
顧景行率先開口:“賈鵬飛之死,絕非表面那么簡單。”
“陛下今日的反應(yīng),你們也都聽說了。三道圣旨,連發(fā)而出,敲打了林家,訓(xùn)斥了柳沈二公,更是將戶部尚書夫人的臉面,按在地上踩?!?/p>
“如此反常的護著盧璘,甚至不惜得罪多家世家,說明這個案子,牽扯極深?!?/p>
族老們聞言,盡皆面露凝重。
家主顧景行分析不無道理。
圣上如此反常,拿聯(lián)姻這么小的事大動干戈。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在護著盧璘。
作為大夏延續(xù)至今世家之一,他們嗅覺何其敏銳。
豈能連這點都看不透?
一位須發(fā)皆白的長老忍不住開口,帶著幾分憂慮:“家主,我們顧家向來中立,此次....是否該表個態(tài)?”
“這幾日,幾位老王爺約了我?guī)状?,看來貪腐案牽扯上了皇?.....”
此言一出,書房內(nèi)氣氛更顯緊張。
這才是顧家如今最兩難的處境。
顧景行緩緩搖頭。
“此時表態(tài),就是找死?!?/p>
“圣上當初上位之路,本就坎坷曲折,那些個藏著心思的王爺最好死了心,要是真有什么想法,莫不是真以為圣上是泥捏的不成?
“我們顧家只做一件事,就是緊跟圣上步伐.....”
顧景行一錘定音,無人再敢反駁。
散會后,書房內(nèi)只剩下顧景行與顧清辭父子二人。
顧景行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色。
“清辭,督察司那邊,最新的進展如何?”
顧清辭恭敬地站在父親身后,如實匯報:“回父親,盧大人已經(jīng)封鎖了現(xiàn)場,并且傳喚刑部與大理寺的仵作,準備重新驗尸。”
“驗尸?”
“這是要掀桌子了?”
顧清辭聞言,愣了一下,掀桌子?
盧大人好像有其他打算。
剛準備回答,就聽到父親繼續(xù)開口:
“清辭,你跟緊盧璘?!?/p>
“但記住,看可以,學(xué)可以,不要讓顧家過深卷入。這趟渾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得多?!?/p>
顧清辭心中一凜。
“兒子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