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
督察司堂內(nèi)。
盧璘站在銅鏡前,整理好官服,玉帶束腰,身姿挺拔。
蕭遠(yuǎn)山站在一旁,滿面憂色,忍不住低聲提醒:“大人,今日朝會,只怕.....只怕是來者不善啊!”
“昨夜已有風(fēng)聲,御史臺那幫人串聯(lián)了十余位官員,準(zhǔn)備在殿上發(fā)難?!?/p>
盧璘將督察司的腰牌掛在腰間,動作不疾不徐。
“知道了?!?/p>
神色平靜,甚至還有閑工夫?qū)χR子里的自己微笑點(diǎn)頭。
這份從容讓蕭遠(yuǎn)山心頭愈發(fā)沒底。
我的大人啊,哪怕咱們督察司圣眷正濃,陛下也得考慮朝堂平衡?。?/p>
怎么這么不當(dāng)回事呀!
還是說,大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后手?
................
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鴉雀無聲。
與往日不同,今日的殿上,氣氛明顯有些怪。
一道道目光探究、幸災(zāi)樂禍、擔(dān)憂,若有若無地落在盧璘身上。
龍椅上,昭寧帝身著龍袍,鳳眸掃過階下群臣,在盧璘身上略微停留片刻。
這才對一旁的高要輕輕點(diǎn)頭。
御案之側(cè)高要得了昭寧帝的準(zhǔn)許,高聲唱喏。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p>
話音剛落,御史臺左都御史劉申,率先一步出列。
“臣,有本要奏!”
“準(zhǔn)奏!”
“臣,彈劾督察使盧璘!”
“督察司成立不過數(shù)日,以酷烈手段,逼死朝廷二品大員京兆尹賈鵬飛!此舉殘暴不仁,濫用君權(quán),有違圣上仁德之名!”
第一波攻勢,來了。
劉申話音未落,戶部侍郎錢謙緊跟著出列,臉帶悲憤。
“臣附議!”
“賈大人為官數(shù)載,清正廉潔,乃我大夏棟梁!卻無故遭督察司構(gòu)陷,含冤而死!請陛下徹查督察司,嚴(yán)懲盧璘越權(quán)之罪,還賈大人一個清白!”
“請陛下為賈大人做主!”
話音落下,工部幾名官員也齊齊站了出來。
“臣等附議!盧璘行事霸道,此等株連無辜之舉,與酷吏何異?長此以往,朝綱必亂!”
一時間,群臣激憤。
彈劾之聲,此起彼伏。
甚至連幾位素來以清流自居,平日里不參與黨爭的老臣,也皺著臉出列,措辭委婉地表示。
“陛下,督察司乃國之重器,其權(quán)柄更應(yīng)受到約束,不可肆意妄為,以免寒了天下臣子之心?!?/p>
浪潮之中,盧璘始終靜立原地,一言不發(fā)。
臉上平靜如水,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龍椅上,昭寧帝掃視著下方群情激奮的臣子,緩緩開口:
“盧璘。”
“你可有話要說?”
熟悉圣心朝臣們,一下就聽出了圣上對盧璘的回護(hù)之意。
盧璘這才緩緩出列,對著龍椅躬身一禮。
“回陛下,臣有話說。”
盧璘直起身,環(huán)視著方才彈劾自己的眾臣,不緊不慢地開口。
“敢問諸位大人,可曾親眼見過賈鵬飛的尸身?”
“可曾,親自看過督察司與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的驗(yàn)尸文書?”
一連兩個問題,讓眾臣皆是一愣。
左都御史劉申冷哼一聲:“驗(yàn)尸文書,我等自然看過!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楚,賈鵬飛乃服毒自盡,證據(jù)確鑿!”
“是嗎?”
盧璘發(fā)出一聲輕笑。
“那為何文書之中明確寫著,死者頸部,有一圈極淡的紅色勒痕?死者指甲縫里,沾滿了血絲與泥土?”
第一個反轉(zhuǎn),來了。
劉申臉一下僵住。
盧璘根本不給他反應(yīng)的機(jī)會,繼續(xù)追問。
“敢問趙御史,一個服毒自盡之人,為何要在臨死前奮力掙扎,抓撓自己的脖頸?”
“再敢問諸位大人,為何死者眉心,會留下文道秘術(shù)的痕跡?”
“這些疑點(diǎn),諸位大人是沒看見,還是視而不見,反而急著為一個死人定性為畏罪自盡?”
連環(huán)追問,字字如刀!
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文道秘術(shù)?
不少官員當(dāng)場變了臉色,甚至有部分官員下意識地望向了文官之首,宴首輔所在的位置。
新一輪的尸檢報告還沒確定,許多官員的信息還停留在賈鵬飛自殺而亡這里。
哪知道,怎么突然又檢查出了文道秘術(shù)??!
戶部侍郎錢謙聞言,站了出來,冷聲呵斥:“一派胡言!什么勒痕,什么秘術(shù)!許是賈大人自己生前不小心磕碰所傷,你這是在混淆視聽!”
“意外所傷?”
盧璘看都未看錢謙一眼,從袖中取出一份卷宗,當(dāng)庭展開。
“此乃督察司校尉李安,連夜整理出的,賈鵬飛死前三日的所有行蹤記錄。上至宴飲,下至如廁,皆有詳細(xì)記載。”
“其間,賈鵬飛從未離開過府邸,更無任何受傷記錄!”
“錢侍郎,你倒是告訴本官,這傷從何而來?”
錢謙臉色一僵,剛準(zhǔn)備開口反駁,就看到盧璘收起卷宗,話鋒猛地一轉(zhuǎn)。
目光冷冷的掃過方才彈劾最激烈的幾位官員。
“賈鵬飛貪腐,證據(jù)確鑿。諸位大人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如何肅清吏治,反而如此急切地為一個貪官翻案,為一個死人辯護(hù)。”
“莫非,是與賈鵬飛私交甚篤?”
“還是說,這其中,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情?”
反守為攻!
大殿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被盧璘視線掃過的幾位官員,臉色略顯,匆匆和盧璘對視一眼,迅速挪開了視線。
這時,盧璘目光落在了一位工部員外郎身上。
“張大人?!?/p>
“本官記得,你今日彈劾得尤為激烈?!?/p>
“本官很好奇,你與賈鵬飛素?zé)o往來,為何要替他出這個頭?”
“莫非是因?yàn)?,你上旬剛剛從城西購入的一座三進(jìn)宅院,其房契上的銀兩,正是從賈府的賬上劃過去的?”
話音落下。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工部員外郎張大人身上。
張大人聞言,臉色瞬間刷白,眼神慌亂的同時,心里罵了賈鵬飛上百次。
該死,這個事情怎么會被查出來?
賈鵬飛不是說手腳都處理得干凈嗎?
難不成是盧璘詐我?
想到這里,張大人望向盧璘,卻看到盧璘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表情似笑非笑。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而且掌握了證據(jù)!
張大人見狀,再扛不住壓力,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
身體更是抖如篩糠。
“我.....我.....”
“陛下!臣有罪!臣鬼迷心竅,曾收受賈鵬飛白銀五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