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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做兄長的該護(hù)著妹妹

戴萬如將手里的巾帕遞回,看向謝珍。

“你先下去?!?/p>

謝珍還有些不情愿:“什么話女兒不能聽?”

“讓你下去你就下去,哪來那么多話?!贝魅f如呵斥道。

謝珍撇了撇嘴,走時把戴纓狠看了一眼。

待人走后,戴萬如慢悠悠地說道:“要我說什么?”

“今日姑母同員外郎夫人到綢緞鋪,只怕不是為著置衣罷?”戴纓說著,“姑母素來避著戴家營生,今日卻主動上門,還引著您一心巴結(jié)的上司家眷,這……可不像姑母的行事?!?/p>

在戴纓說話期間,戴萬如嘴角始終維持著一個不高不低的弧度,看似在笑,眼神卻冰涼。

然而,她接下來卻蹦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可惜了,若我有你這么個伶俐精怪的女兒,也不必勞神勞心?!比缓笱笱笮α艘宦暎骸澳阋埠么蟮哪昙o(jì)了,再這么拖下去,誰家還肯要你?!?/p>

“姑母這話是什么意思,不妨說得再清楚一點(diǎn)?!?/p>

戴萬如假模假樣地低嘆一聲:“你看,才說你機(jī)靈,又揣著明白裝糊涂?!?/p>

“你放眼看看,哪家女子同你一樣不嫁人,還成日在外拋頭露面的,不像樣子?!?/p>

戴纓輕笑道:“姑母未免管得太寬,阿纓母親雖不在世了,可父親還活著,嫁不嫁人,幾時嫁人,也是雙親做主?!?/p>

若放平時,這番話必叫戴萬如惱怒喝罵,因?yàn)閰拹簵钊?,從而看不慣戴纓,而戴纓又寄住于她的府上,惡意和打壓就更加肆無忌憚。

然而,戴萬如面上仍持著笑意:“你父親將你托給我,你的事情自然由我做主?!?/p>

說罷,掏出一封書信,“拿去看。”

戴纓狐疑地接過書信,展開看去,在此期間,戴萬如的聲音傳來:“可還有話說?”

信上是戴萬昌的親筆,大致意思是,讓戴萬如替戴纓相看人家,雖未直言,可字里行間委婉表示,若是朱門繡戶,雖側(cè)室亦無不可。

戴纓將信里的內(nèi)容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一顆心跌進(jìn)了谷底。

她并不知道,戴萬如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她搬離陸家,回到謝府就開始謀劃了。

在戴纓還想要向戴萬昌證明自己的價值時,戴萬如給平谷去了一封書信。

把戴纓從陸府搬離一事道了出來,戴萬如不僅了解她的夫君、她的子女,更了解她兄長的秉性。

在平谷時,戴萬昌窺得陸銘章對自家長女態(tài)度的不同,這一點(diǎn)發(fā)現(xiàn)讓他欣喜若狂,于是他對戴纓抱了很大的期望。

這也是為何,他后來改口讓戴纓在京都開店,其中帶了一點(diǎn)討好,想借此緩和父女之間的關(guān)系。

并非他看重戴纓的能力,全是看在陸銘章對自家女兒的這一點(diǎn)點(diǎn)特殊上。

然而,戴纓從陸府離開,這意味著什么?意味他的期望化為了泡影,是以,戴萬昌才有了這樣一封回信。

陸銘章對戴纓的態(tài)度,決定了戴萬昌對她的態(tài)度,甚至決定了整個戴家人對她的態(tài)度。

及至此時,戴纓煞白著臉,恍然發(fā)現(xiàn)一個鉆心的事實(shí)。

她面對的不是謝家的打壓和針對,亦不是戴萬昌對她自由的剝奪,而是當(dāng)下對待女子的約束,一張無形卻堅(jiān)韌的天羅地網(wǎng)。

就像她從陸府搬離,手里明明有那樣多的財(cái)資,卻不能置一間屬于自己的家宅,仍要由謝家人接回。

戴萬如的聲音適時響起:“那王夫人相中了你,對你很滿意,擇了吉日,你就過去罷,她家老爺是個溫和之人,她自己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于你而言,是個好歸處?!?/p>

情況比她想得更壞,她先時隱隱覺出不對,以為給王夫人家的公子為侍妾,原來不是,而是給王家老爺做小。

此事源于一日,王夫人同戴萬如傾吐后宅煩憂。

王老爺新得了一年輕嬌娘,是街頭糧米鋪?zhàn)诱乒竦男∨畠?,從那之后,王老爺成日宿在那小妾屋里?/p>

這還罷了,偏那小妾是個輕狂的,仗著王老爺?shù)亩鲗?,在王夫人面前作張作致?/p>

王夫人向自家老爺埋怨,誰知員外郎只說,她年紀(jì)小,你是夫人,多擔(dān)待。

把王夫人氣得兩眼睜瞪,又說不得一句,只能強(qiáng)忍下,那小妾見王夫人不能將她怎樣,之后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

戴萬如聽此一說,便適時地將戴纓推了出來。

“那丫頭是個精怪的,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最主要是腦子好使,有她給你做幫手,還怕收拾不了一個糧油鋪?zhàn)拥呐畠???/p>

曾有一日戴萬如領(lǐng)戴纓赴王家家宴,這王夫人是見過戴纓的,當(dāng)下兩人商議,一拍即合,就這么隨意地決定了戴纓的后半生。

這位王夫人看起來比戴萬如還年長,且是那位員外郎的續(xù)弦,可想而知,那員外郎定是一把年紀(jì)。

戴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

孔嬤嬤見自家小娘子臉色不對,上前關(guān)心道:“我的姐兒,怎么了這是?”

摸了摸她的手,才發(fā)現(xiàn)兩條胳膊冰涼。

戴纓呆愣愣地看著孔嬤嬤,濕紅了眼,撲到她的懷里,終于忍不住,哭泣出聲。

“嬤嬤,我好累,真的太累了……”

孔嬤嬤心疼地輕拍戴纓的后背:“不哭,不哭,有嬤嬤在?!?/p>

戴纓伏在孔嬤嬤懷里痛哭了一場,把一雙眼哭得桃似的,將戴萬如的打算斷斷續(xù)續(xù)傾吐而出。

孔嬤嬤一張臉氣得發(fā)抖,為了安撫戴纓,生生忍著沒有破口大罵,同歸雁將戴纓扶進(jìn)里間的床榻,打下床帳,讓她歇著緩緩。

掌燈時分,廚房預(yù)備上飯菜時,院子里來了一人。

“嬤嬤,阿纓可在屋里?”謝容將目光落到無光的門窗上。

孔嬤嬤向謝容施了一禮,臉上表情并不好。

“嬤嬤這是怎么了?”

“哥兒既然問,老婆子就討個嫌,把一直以來窩藏的話說了?!笨讒邒咛痤^,氣勢比謝容這個爺們還足:“哥兒從哪里來?”

謝容對孔嬤嬤還算尊重,并不計(jì)較她的無禮。

“從上房而來?!?/p>

“就沒聽說什么?”孔嬤嬤又問。

謝容搖了搖頭:“嬤嬤有話還請直言?!?/p>

“小娘子是您的表妹,是夫人的親侄女兒,再怎么說也是連著血親的,你們一家子怎能這樣待她呢,把她當(dāng)成攀爬的梯子?!?/p>

謝容往孔嬤嬤身后的門看了一眼:“什么梯子?阿纓可在屋里?”

“在屋里,哭了一場,頭痛不適,先睡下了?!?/p>

“到底怎么回事,誰惹著她了?”謝容催促問道。

孔嬤嬤冷嗤一聲:“這府里還有誰?若說珍姐,年紀(jì)小,和小娘子同輩,說話是刻薄了些,可小娘子并不太計(jì)較,也從不放心上,大不了回說幾句,唯有咱們姑奶奶,倚著長輩的身份,一句話下來,把人壓得死死的,叫我家姐兒翻不得身吶!”

孔嬤嬤接下來,把戴萬如帶著員外郎夫人去綢緞莊,打算將戴纓許給王家老爺為侍妾一事說了。

“那員外郎是什么人,年紀(jì)做我家娘子的爺爺輩都有了!”

謝容聽后面色大變:“嬤嬤此話當(dāng)真?!”

“這等話,老婆子哪敢胡口亂說,哥兒,你同小娘子從前有婚約,這中間緣何散了……”孔嬤嬤濕了雙眼,“你們緣何散了,你心里清楚?!?/p>

謝容腮幫緊咬。

孔嬤嬤知道他聽了進(jìn)去,又道:“就算沒婚約了,你也是她表兄,自小玩在一處的,那會兒,老奴記得小娘子總跟在你身后,甜凈凈地叫‘哥——’,做兄長的該護(hù)著妹妹啊……”

天色暗下來,孔嬤嬤瞧不見謝容的面色,若能看清,便知道他的面色比這寒夜還冷,還凍。

謝家上房……

戴萬如褪了腕間的金玉鐲,點(diǎn)了脂膏勻在手心,涂抹全手。

一抬眼,鏡中的婦人有一雙好看的眼,并不柔和,帶著一股逆勁兒,只是眼尾處有了疲態(tài)。

這時,門外下人模糊的聲音透過門窗傳來:“夫人,老爺宿在那邊了。”

戴萬如勻揉脂膏的手一頓。

她給員外郎夫人出主意,她自家后宅又好到哪兒去,那小妾長了一張同楊三娘幾分相似的眉眼,叫她一看就火大。

謝山從前惦記楊三娘,她不是不知道,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心里仍記著。

再一想到戴纓那張臉,心里厭得牙直咬。

正在此時,房門再次響起。

戴萬如一肚子火氣喝道:“何事?!”

屋外安靜了一瞬,然后響起:“母親,是我?!?/p>

戴萬如聽是兒子的聲音,趕緊披上一件緞面夾棉褙子,起身去開門,將人讓進(jìn)屋。

“這么晚了,天又冷,你回院歇息,不必來請安?!?/p>

戴萬如背過身,往屋里走,并未注意謝容面上的異樣,聽不到回聲,這才轉(zhuǎn)過頭。

昏暗的光下,謝容臉色鐵青,凍住一般,戴萬如唬了一跳,以為他哪里不舒服。

“怎么臉色這么難看?”說著就要下人們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