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沒去過港城的東省人民來說,港城跟國外是沒啥區(qū)別的。
他們從各種渠道了解到的,那里就是一片被資本主義腐蝕的地方,燈紅酒綠,遍地黃金,誰去都能闖一闖。
不然為啥總聽說廣省那邊經(jīng)常有人不要命也要偷渡過去呢?
不就是聽說港城賺錢容易,誰都想去撈一筆嘛。
從大門口到辦公室,這一路都被人包圍著講港城之旅的許姣姣:“......”
看著身邊激動的劉組長、梁月英、許莉莉還有方秘書媳婦冀玲玲,這四個跟許姣姣比較熟的女人嘰嘰喳喳圍著她,特好奇,特八卦。
一副躍躍欲試,恨不得也偷摸去港城撈金似的。
許姣姣都震驚了:“誰胡扯的?。俊?/p>
梁月英興奮的表情一滯,迷惑道:“啊,難道不是嗎?”
許姣姣振振有詞:“當然不是啊,港城比咱這邊可亂多了!咱這邊人民雖窮,但好歹國家不會不管你,總會給你一口飯吃。
港城可不一樣,有錢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你們敢信嗎,他們街頭拿刀互砍,警察當街開槍,走路都有可能一塊板磚拍過來......
可囂張,可亂了!”
許姣姣故意把港城的環(huán)境往惡劣了形容,總之一番話直接打碎了幾人對港城的濾鏡。
她可是知道這年頭不少人都覺得‘外國的月亮比較圓’,港城還沒回歸前,在某些人心里就是那國外的月亮,又大又圓。
她要讓的就是打破這些人的幻想。
不圓,假的。
幾位女通志:“......”
豎著耳朵聽的其他人:“......”
當街開槍?拿刀互砍?太嚇人了!
咋他們許書記跟別人說的不一樣?
雖然他們省總供在許書記之前也沒人去港城出過差,但其他單位干部有去過,聽說人回來就把港城吹得天花亂墜。
比內(nèi)地房子高,比內(nèi)地吃的多,比內(nèi)地時髦......總之哪哪都好。
而他們許書記嘴里的港城,聽聽,窮人的地獄!
對自家存款很有點自知之明的眾人沉默了。
他們是窮人,他們不配去港城。
算了,地獄誰愛去誰去吧,他們還不樂意去呢。
當然了,這年頭除非正兒八經(jīng)的去港城出差,不然就是偷渡,他們想去也去不著啊。
一群人純屬白想。
見這些人興致消減,沒再繼續(xù)追問她港城的事,許姣姣記意了。
真好,畢竟這趟港城之旅在她看來的確不甚美好,她吹都吹不出來。
而且也不想吹。
對于一個見過六十年后國家磅礴發(fā)展下誕生的各類大都市的許姣姣來說,六十年代的港城,并沒有達到讓她震撼的程度。
頂多算看了個稀奇吧。
她這副淡定從容的姿態(tài),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許書記見過太多世面都習慣了,不像他們似的大驚小怪。
“也對,人家許書記還去過蘇國呢,可不就是見多識廣,哪像咱似的眼皮子淺?!?/p>
眾人嗯嗯點頭,再次心生佩服。
去了一趟港城,剛回到單位,許姣姣卻沒有半點不適應,還是那句話,當你被工作淹沒的時侯,不適應也就適應了。
剛坐下不到一小時,各種需要她簽字、讓決定的文件在她辦公桌上不一會兒就摞成了一座小山。
許姣姣:“......方秘書,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各部門是直接停擺了嗎?”
啊啊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工作留給她!
方秘書推了推眼鏡,殘忍地提醒:“您今天還有兩個會。”
許姣姣:“......”
她以為去港城是公費旅游,結(jié)果被人兩次追殺,天天上演驚魂戲碼,一度小命保不住,這差出得賊累挺。
回來了,她以為回到自個大本營,總算能讓她驚魂未定的小心肝歇一歇,哪知道——
“這些我咋搞得完?。 ?/p>
許姣姣憤怒地起身,“老杜呢?我要找他!什么差事都推給我,咋地,他這個書記準備在省總供養(yǎng)老了嗎?”
別以為她沒發(fā)現(xiàn),這里頭好幾份文件是應該交給一把手書記讓決定的,她可還沒全面接手呢,大權(quán)都沒徹底給她,拒絕干多余的活!
“許書記,杜書記請您過去?!?/p>
陳秘書的聲音早不冒出來晚不冒出來,偏偏許姣姣撒完潑,他出現(xiàn)了。
估計她剛才一番話都被全聽見進去了。
許姣姣:“......”這就有點尷尬。
她怒瞪方秘書,干啥呢,人來了沒發(fā)現(xiàn)?
方秘書委屈。
誰讓您嗓門喊太大,陳秘書又太雞賊,走路都沒聲。
“咳咳?!?/p>
許姣姣撩了下頭發(fā),她繃緊臉對陳秘書頷首:“走吧?!?/p>
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剛才撒潑的是誰?
反正她不認識。
陳秘書跟在許姣姣身后,看似老老實實當個隱形人,實則內(nèi)心早已翻江倒海。
許書記果然對杜書記積怨已久,諷刺杜書記在單位養(yǎng)老的話都說出口了,這不記藏得多深??!
陳書記糾結(jié),他要不要偷偷報告給杜書記呢?
許姣姣還不知道陳秘書打算給她打小報告的事,她熟門熟路地走進杜書記辦公室。
原本她是帶著怒氣的,只是一進去對上杜書記桌上比她那一摞還高的文件山,她就消氣了。
算了吧,這位比她還慘呢。
杜書記抬起頭。
他四方四正的臉上面無表情,只眼下掛著的兩抹青黑格外顯眼,像是干了一年的活,憔悴得叫人都有些不忍。
許姣姣:呃......
“您身L還好吧?”
許姣姣假模假式地關(guān)心了一句。
杜書記看著她:“呵,你覺得我像很好的樣子嗎?”
許姣姣愣住。
這語氣不對啊。
咋了嘛,咋感覺怨氣很大的樣子。
整整被摧殘了半拉月的杜書記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你走后,那些人就專門盯著我了,一會是要求加入‘聯(lián)合出海項目’,一會是請求省總供幫忙采購國外設(shè)備,一個個嘴皮子一扯就讓我替他們辦事,我是欠他們的還是上輩子造了孽,怎么一個個就盯上我了!”
許姣姣:“......”
明白了,這怨氣是針對那些國營廠子的,也是針對她的。
但是!
許姣姣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