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天的落荒而逃,時君棠覺得沒有面子,但這般近距離的凝視,特別是這張臉實在有種一眼萬年的美,讓她思緒無法集中。
見棠兒怔望著自已出神,章洵微感訝異,他知道自已這副皮相很讓女子喜歡,自來到京都后,他一個身影都能讓閨中姑娘們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那會時勇調(diào)侃時,他只覺得荒唐,更不喜那些摻雜著窺探與企圖的注視,他章洵,豈是她們可以輕易覬覦的。
至少棠兒從未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他。
現(xiàn)在看來,他對棠兒的認(rèn)識還是太少了。
“棠兒,”章洵唇角牽起一抹極淡的笑弧,輕聲道,“我這張臉你若喜歡,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好?!睍r君棠應(yīng)下,下一刻意識到自已說了什么,靈臺迅速清明:“不必要,又不是沒看過?!?/p>
“那你方才看得這么入迷?”
時君棠假意輕咳了幾聲以掩飾窘態(tài):“你不也在看我嗎?”
章洵湊近她,溫柔地道:“那我們再看一會兒?”
時君棠駭然,立刻朝旁挪開半臂距離:“不用?!?/p>
章洵瞬息便坐近,再次將距離抹平:“你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呢,你可有事瞞著我?”
當(dāng)然有,這世間除了初生嬰孩,誰人心中沒有幾件不欲人知的隱秘,時君棠道:“想知道?那憑你本事去查?!?/p>
“我希望棠兒能親口告訴我,要不然,會傷我的心。”章洵輕嘆一聲。
“時間是劑良藥,慢慢會愈合。困了?!睍r君棠說著,起身離開。
她可賭不起,萬一輸了,幾百條人命呢。
時勇從廊柱后冒了出來,幽幽地道:“公子,論排位,在族長心里,你好像在最后啊?!?/p>
“人心莫測,像棠兒這樣不管去哪,我都能放心一些。”章洵眸中漾開溫軟笑意,唇角噙著藏不住的喜愛。
時勇:“......”當(dāng)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對了,你去打聽一下,如今世家公子間盛行哪些養(yǎng)顏方子,都給我備一份?!闭落鋈环愿?。
時勇愣了下:“公子要這些做什么?”自小到大,公子身上除了書卷墨香,連潤膚的膏脂都用得極簡,這般講究倒是頭一遭。
“瞧你,這一身糙的?!闭落舷麓蛄苛怂谎郏骸白甙??!?/p>
時勇看著自已這一身有點臟的勁裝:“公子嫌棄我?”
此后兩日,時君棠就在家里聽著明瑯和明軒,明澤三人這大半年來隨商隊歷練的見聞。
讓她欣慰的是,三人確實學(xué)了不少的東西,見識廣了,不管是舉止,講話,還是氣質(zhì)上都有了不少的飛躍,是個小大人了。
時君棠夸獎了他們。
“長姐,我們明年還想跟著商隊出去。”時明軒眼睛亮晶晶的,“比悶在家里有趣多了?!?/p>
“如果你們能像章洵兄長那般早早中了秀才,我便同意你們出去游歷?!睍r君棠望著三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他們性子確實沉靜許多,心下寬慰。
一聽像章洵堂兄那樣,三小只瞬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從小到大,爹娘就拿章洵兄長來做他們的榜樣,可他們根本就沒這樣的天賦啊。
時君棠見狀莞爾,緩聲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腹中若無詩書打底,縱使走遍九州,也只是走馬觀花。書中的道理,是你們將來在外安身立命的盤纏?!?/p>
“可那些圣賢書實在是讀不懂怎么辦???”
“是啊,長姐,從小到大,那些章句我都記不住。”
“我也是,長姐。”時明瑯亦道:“我看見書就頭疼。”
看著三張小臉上如出一轍的厭學(xué)神情,時君棠閉閉目,認(rèn)了,睜開眼時笑著說:“這天底下的學(xué)問,確實不是學(xué)了就能裝進腦子里的。很多學(xué)問不是在紙上?!?/p>
時明瑯眼睛一亮,問道:“那是在哪里?”
見三人都豎起耳朵,時君棠道:“讀書,在于洞察萬物。四書五經(jīng)是根基,明理知義就行。讀《茶經(jīng)》,便去看看茶農(nóng)培土栽種,讀《九章算術(shù)》,就去賬房看看賬房先生運籌盤算,讀《繡譜》,就去織房觀摩娘子們分紗理線。這樣喜歡嗎?”
“喜歡?!比它c點頭,他們不喜歡在屋里讀書。
“人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還不快去?”
“走羅?!?/p>
看著三小只雀躍離開,時君棠額頭一抽,臉上瞬間沒了精神,他們嫡出這一脈,一個個都沒什么大志氣啊。
小棗在旁道:“族長也太慣著公子們了,公子們本就不好學(xué),如此一來,準(zhǔn)沒了讀書的心情?!?/p>
“是啊?!被饍焊胶停骸拔衣牱蜃觽冋f,讀書就是關(guān)起來悶頭讀,這樣才能進步得快?!?/p>
“他們不是垂髫幼童,是十一歲的少年了,要真是讀書的料,我也不會讓他們跟著商隊遠行。”時君棠輕揉眉心:“不說明瑯,明軒和明澤都是五歲開蒙,這會指不定字都沒認(rèn)全?!?/p>
小棗和火兒互望了眼,倒也是。
“再者,我也不是讀書的料。我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求他們了。”時君棠深知道讀書讀不懂的痛苦,她年少時做生意沒有人不夸她的,唯獨在讀書上總不得門徑。
正說著,巴朵進來,遞上帛書:“族長,查到了,七叔公和九叔公要爭族長之位,上面這兩名庶出的子弟是他們的底氣。”
“時明良,時明辰?”時君棠對這兩個名字有些印象:“進士出身,兩年前外放知州。雖都是貧瘠之地,卻也是正五品?!?/p>
“太子那邊調(diào)令已下達,估計年前便會召回京都任職。”巴朵道。
時君棠冷看著帛書上的名字,這兩個人都是她堂兄,年紀(jì)比她要大上六七年,早已成家立業(yè),一旦受到太子重用,在太子一黨的支持下,確實有能力來和她爭一爭。
“這庶出一脈確實挺努力的,再看我那兩位叔叔,真是不能比啊?!睍r君棠不得不感嘆,祖上出了時鏡這樣厲害的先祖,百年過去了,怎么就沒再出一位呢。
“族長,公子他們還小,長大后必成大器。”
時君棠淺笑:“是啊。他們還小呢,未來的變化,沒有人能預(yù)料到。巴朵。”低聲吩咐了幾句。
巴朵訝異:“族長,當(dāng)真要這么做嗎?”
時君棠頷首:“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