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玉瑤語氣溫柔,自帶一種江南云煙的渺渺之氣。
顧顏鼻頭一酸:“媽,我受傷了?!?p>“受傷?怎么回事?處理了嗎?”
匡玉瑤的聲音依舊溫柔,但是卻明顯的沒有什么波動。
顧顏握著手機(jī)的指尖一緊,心頭不舒服的滋味繼續(xù)往上攀升。
她忽然就沒有了什么力氣,連對著這個電話繼續(xù)說下去的興趣都沒了。
“沒什么?!?p>“沒什么那就你自己處理一下。小宇!哎呀,小心點(diǎn)兒,怎么把皮兒給吃進(jìn)去了?”
匡玉瑤的聲音驟然變得緊張,將顧長宇口中的橘子皮及時取出,這才松了一口氣將他抱起來嗔怪地哄。
“不說了,你弟弟要吃飯了?!?p>匡玉瑤急匆匆撂下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嘟嘟——”
聽著耳邊被掛斷的電話鈴聲,顧顏咬緊唇尖,就覺得莫名的滿是苦澀。
她突然就急速的按了按墻上的呼叫器。
護(hù)士小姐很快出現(xiàn),先是觀察了一下點(diǎn)滴的情況,又溫柔的詢問:“顧顏小姐怎么樣了?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嗎?”
顧顏陰鷙地盯著她:“這都幾點(diǎn)了?給我準(zhǔn)備的晚飯呢?你們醫(yī)院就是這樣的服務(wù)水平嗎?”
護(hù)士看著她驟變的臉一愣,心頭猛然一跳,剛才的溫柔被局促不安所代替,甚至她站在原地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距離我們給病人們準(zhǔn)備晚餐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顧顏小姐你要是餓了,我馬上去!”
她的雙手絞著,被顧顏瞪了一眼這才趕忙去準(zhǔn)備。
顧顏的胸口起伏著,發(fā)了一通氣,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時間逐漸推移,夜色降下。
寂靜的黑夜之中,所有人各有算計,各有情緒。
一直到黑幕般的天轉(zhuǎn)而被魚肚白取代,顧長風(fēng)安排的助理代替顧顏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古呂公司門口。
顧紅帶著兩個老人和時成珠先行上了自己的車,宋時野已然坐在了駕駛位上。
方玉和侯英放心不下,又開了一輛跟在后面,桑朗這次也跟來了公司,自然也不愿意和幾人分開,也跟著進(jìn)了她倆的車。
兩輛豪車跟著顧長風(fēng)安排的人疾馳,徑直往顧氏別墅開去。
“顧顏怎么會沒來?”
顧紅蹙了蹙眉,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宋時野相比較而言,消息便靈通的多。
他一只手懶懶的放在方向盤上打轉(zhuǎn),眼神則時不時地往副駕駛上輕飄:“就是昨天的事,顧顏被司慕淵打了一頓?!?p>此言一出,顧紅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偏頭去看身側(cè)人,果不其然對上一雙戲謔的眼眸:“具體什么時候的事?”
宋時野挑了挑眉,笑而不語,顧紅當(dāng)即意會:“不會是……從我們公司離開的路上吧?”
“聰明?!?p>恰好是紅綠燈,宋時野騰開手,專門打了個響指。
顧紅一下子覺得有些荒謬,又格外好笑。
她清楚顧顏想用這番話挽留她回顧家,那必然,被推出來當(dāng)擋箭牌的司慕淵肯定是得罪了個死死的。
“傷的怎么樣?”
顧紅深問。
“半死不活?!?p>提到顧顏,宋時野的語氣很明顯漠不關(guān)心。
而僅僅就是這簡簡單單四個字,讓顧紅的眉頭跳了又跳。
半死不活。
司慕淵是個十分陰狠的人,他下手絕對不會輕。只怕顧顏這次是真的吃了不少虧。
可是這樣想,顧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顧顏和司慕淵之間或者說是之前肯定是有一定的合作。她也一定十分了解司慕淵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惹了他,就等于被毒蛇盯上,不脫層皮,他不會讓你好受??擅髅骶褪沁@么危險又不好惹的人,她昨天卻絲毫不假思索的的把他推出來擋刀……
顧紅瞇起雙眼,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顧顏要做的事情能得到的收益一定比得罪司慕淵帶來的威脅重要。
她思來想去,卻理不到頭緒。
宋時野微微側(cè)目,注意到了顧紅的凝重神情。
他向來對她有求必應(yīng),最不忍心看她皺一皺眉頭??墒乾F(xiàn)在,他儼然是知道些許內(nèi)情的,卻還是努力的抑制了自己去哄她的手和嘴,就是溫柔的安撫她。
而同時,他的視線上抬,從車上面的后視鏡中對上了兩位老人和時成珠都紛紛明了的眼神。
反正一會兒就知道了,正好也能給顧紅一個驚喜。
雖然顧紅從來都沒有說過,但是他是知道的。顧紅心中一定是一個向往家庭的人,尤其是現(xiàn)在有了孩子。只是時成玉眼瞎,胳膊肘往外拐,根本就不配成了顧紅的至親。當(dāng)然好在現(xiàn)在,時家人還算頭腦清明。
“顧紅小姐,還請您下車?!?p>助理在前面引路的車停下,他走到了宋時野車的側(cè)身,對著車窗微微屈身,格外恭敬的開口。
顧紅下了車,又轉(zhuǎn)頭去了后座,將兩個老人一同攙扶了出來。
體貼的動作落在了時成珠的眼睛里,她越看顧紅,越覺得滿意。
眨眼的功夫,方玉和侯英的車也停了下來。
她們剛一搖下車窗,助理卻趕忙抱歉道:“先生特別叮囑了,方玉和侯英小姐不能入內(nèi)?!?p>他伸出手,攔住了侯英打頭陣的前鋒姿態(tài)。
“什么意思?”
侯英不滿地瞪圓了眼。
助理對上她的眼睛,頭上當(dāng)即冒了一層冷汗,可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搖了搖頭:“很抱歉,小姐,這個是先生安排的,我也只是手下的人,實(shí)在也沒有辦法,只是照著命令做事?!?p>他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先生當(dāng)時提到這兩個人時,臉上滿是厭惡和抗拒。
方玉之前只是第一法院的一個普通法官,經(jīng)過一場變故之后,從被第一法院辭退的員工搖身一變成了高層管理,如今手上的權(quán)限真難以想象。而那個侯英……
顧長風(fēng)交代時皺著眉頭,猶豫半晌,擺了擺手:“兩個人都不準(zhǔn)進(jìn)!”
助理收回思緒,恭恭敬敬的低下頭。
“他們不讓進(jìn),那我們呢?”
時成珠抱著胳膊,饒有興致的看著助理。
助理這才敢微微抬起視線,當(dāng)即便對上一張雖然有著明顯歲月痕跡,但依舊貌美的臉。
顧總……好像沒有交代別的。
“我……要不我去問問吧……”
顧紅取下遮擋了大半張臉的墨鏡,微微抬起下巴,整個人的氣場凌冽清冷:“他們不能進(jìn),我就不去了?!?p>“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把顧紅給我?guī)н^來。”
助理當(dāng)即便想到了顧長風(fēng)在他面前反復(fù)叮囑的話。
他猶豫的看了看幾人。
一個老頭,一個老太,還有一個中年女人,想必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那諸位請跟我來吧?!?p>他終于松口,伸手打開了大門。
侯英更是氣的不打一出來,甚至張牙舞爪地就要揚(yáng)言拆了顧家的大門。
“等紅的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們要進(jìn)去,這一道門也攔不住。”
桑朗清冽泉水的聲音叮咚響起。
偶像開口,方玉自然沒有什么異議,侯英卻瞪了他一眼,只得無奈的重新坐回車內(nèi)。
別墅里,顧紅幾人已經(jīng)踩上了通往住宅的那一條鵝卵石的小路。
凹凸不平的觸覺按在腳掌心之中十分明顯。
兩個老人時不時地?fù)u頭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
貌似還可以,比他們想象中成玉受苦的處境要好許多。只是這算別墅嗎?這么小。
他們對視一眼,紛紛看清了彼此眼中的嫌棄。
要是讓顧長風(fēng)知道這倆人所想,只怕會氣的直翻白眼。
這可是他費(fèi)盡心思專門找的,當(dāng)時可是挪動了公司不少資產(chǎn),好不容易才在秦城買下了一處私宅別墅。
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別墅門口。
顧長風(fēng)一身西裝革履,手圍著時成玉的肩頭,兩人低垂著頭挨在一起。
“這些……不是公司困難,你拿去賣了嗎?”
時成玉的雙手攥著披肩。
顧長風(fēng)溫柔的幫她將披肩搭好:“公司現(xiàn)在被顧紅掌握已成定局。這么多年,我不想就這樣虧待了你。思來想去,還是把東西全部要了回來?!?p>時成玉抬頭,便可以對上他深情幽深的眼眸。
而身前隱隱隱的傳來動靜。
她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去,又仿佛是想故意偏轉(zhuǎn)視線和注意力一般,抬頭去看前方的情況。
只是這一抬眼,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渾身僵硬。
顧長風(fēng)察覺到懷里人的異常反應(yīng),也隨著她的實(shí)現(xiàn)看過去。
撞進(jìn)眼睛里的,就是五張冷臉。
他專程等著的顧紅站在微微靠后的位置,手上正抱著一個老太太的胳膊,攙扶著她往這邊走來。
“這……”
時成玉唇瓣顫抖,甚至連帶著指尖都不住地發(fā)抖。
顧長風(fēng)心頭猛的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