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流犯南來北往的客人,都轉(zhuǎn)頭看向江無恙。
江無恙容貌絕世無雙,多智近妖,輕功卓絕,只可惜雙腿不良于行。
他公正,鐵面無私,只認證據(jù),不認人。
“江大人,謝三郎掌摑祖母,還把她舌頭當眾割掉,求你為我婆母做主?!表f雪跪地,砰砰磕頭。
老沈氏啊啊啊地叫著,憤怒又悲傷地指著自己的口腔,卻不敢動作太大,因為傷口還未愈合,太疼了。
江無恙認真地聽著,韋雪說完前后經(jīng)過,他沒有打斷她。
待她說完,江無恙問了她幾個問題。
“謝三郎掌摑沈氏之前,沈氏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韋雪眸光閃爍,說道:“沒說什么……”
謝川妄、謝楚生、謝川言等人都哀求江無恙為他們做主,說將軍府欺人太甚,意欲殺害長輩。
江無恙皺眉,說道:“本官不喜歡他人插嘴,你們誰可替她辯駁,一人即可。”
韋雪自告奮勇:“罪婦可替婆母陳情。”
“韋氏,謝三郎什么時候毆打的沈氏?”
“昨天夜里。”
“剿匪前還是剿匪后?”
“剿匪后?!?/p>
“那毆打她之前,她到底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韋雪看看老沈氏。
謝流螢站出來,說道:“江大人,奴是三房的嫡長女,昨兒的事,奴全部知道……”
她把前后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江無恙。
老沈氏怒視著她,恨不得殺了她,噫噫噫地罵她,吃里扒外的東西。
韋雪跑上來廝打謝流螢:“賤皮子,你祖母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替他們說話,你有沒有良心?”
謝流螢道:“江大人公正,從來不會被人愚弄,娘,你做個人吧?!?/p>
夏季的暖風吹來,江無恙半垂著的眸子輕輕抬起,說道:“沈氏、韋氏,將軍府已經(jīng)與你們斷親,便不再稱為長輩;你多次信口開河,污人清白;危急時刻,謝三郎舍身救眾人,你卻慫恿土匪擄走他的妹妹。
你觸犯《重封刑律志》第二十三條之一十三款律法,捏造事實、辱罵、污蔑他人,構(gòu)成誹謗、構(gòu)陷之罪行。
應(yīng)處以徒三年,賠償被害者損失。因你在流放途中,判鞭笞、掌嘴、拔舌之刑。
韋氏顛倒黑白,煽風點火,助紂為虐,誣告他人,掌嘴二十。寧棄,執(zhí)行!”
前國公府的人都驚呆了!
寧棄上前,按住韋雪,噼里啪啦二十個嘴巴子,韋雪整個地都傻了。
謝流螢哈哈大笑,連連給江無恙鼓掌,謝歲穗也跳著小腳道:“江大人公正廉明!”
老沈氏忘記了哭!
江大人怎么做出這樣的判決?
她不服!
薄衛(wèi)叫張成把人拖回去,一頓鞭子,從謝楚生到韋雪,一個都不能少,狠抽一頓。
張成冷笑道:“老子本想好好押了這一趟,回家養(yǎng)老,你們倒是好,一刻鐘都不叫老子痛快。行啊,老子攢著力氣,每天抽你們?nèi)D。”
謝星朗一直豎著耳朵聽,聽到結(jié)果,不管了,搶魚吃咯!
這次做好的酸菜魚,將軍府的人終于分到了滿滿一盆。
王都統(tǒng)也不客氣,與解差們一起圍坐吃飯,他也不好白吃,喊自己的長隨:“你去拿幾壇子酒來?!?/p>
從客棧抱來酒,送給將軍府一壇,王永勇與薄衛(wèi)、董尚義推杯換盞,得知薄衛(wèi)竟然是五城兵馬司的武節(jié)將軍,他頓時覺得自己格局小了。
以前押送的衙役都是賤籍,哪里有軍籍武將押送犯人的?
武節(jié)將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是殺過敵建過功的,前途不可限量。
王都統(tǒng)和薄衛(wèi)很快打成一片,相見恨晚。
謝歲穗是平生第二次吃酸菜魚,只是這一次肉多、菜多,吃得過癮。
趁著薄衛(wèi)那邊推杯換盞,謝歲穗偷偷從空間轉(zhuǎn)出來奶龍做的蜂蜜雪梨湯。
加了碎冰的雪梨湯,配上火辣的酸菜魚,真的是神仙組合。
謝歲穗吃完飯,才去見江無恙。
到前院,就看見江無恙在海棠樹下,坐在木質(zhì)精巧的輪椅上,翻閱著手頭的案宗,書寫著什么。
海棠花瓣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又輕輕滑落。
他的手指,謝歲穗覺得漂亮極了。視線順著手往上,不由落在對方微抿的嘴角處,逼迫自己的視線離開對方的嘴唇,卻一下沉溺進了那雙低垂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認真,眼簾和睫毛隨著書頁的字里行間顫動,專注得就好像在看自己的深愛。
他一舉一動,都叫人感覺坐在海棠樹下的不是凡人,是仙界的仙子。
“你為什么盯著他看?他很好看嗎?”
繼一聲不悅的笑聲后,她眼前被一只手掌擋住。
嗓音清朗,上揚的尾調(diào)讓人未見其主,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一個霸道又傲氣的形象來。
掌下可見的,是三哥的那雙逆天大長腿。
“你什么意思,見到我很意外?”三哥眼神不太友善,眉毛攏成了一座山。
隨即又低頭,邪惡地笑著掩飾:“哈,難不成,你想私吞他給的懸賞?”
謝歲穗看著自己的三哥,他與江大人完全不同。
三哥年輕,永遠活力充沛,一雙霸道又靈活的眼睛,桀驁不馴又散漫。
看著他耳朵通紅一片,心里冒出一個怪異的想法:三哥吃醋了?
“什么懸賞?”
“端了反賊窩,你又送給他那么多物資,還不該光明正大地給你獎賞?”
“嘻嘻,三哥說得對?!?/p>
謝星朗和謝歲穗兩人過來,寧棄早就看見,給江無恙說了一聲,江無恙抬起頭來,看見那兄妹倆。
他指指附近的亭子。
客棧有一道長長的回廊,旁邊花園子里有亭子。
謝星朗和謝歲穗在亭子下石桌石凳上坐下,寧棄把江無恙的輪椅也搬到亭子下。
江無恙示意寧棄,寧棄拿出五百兩銀票給謝歲穗,然后又給了他們一枚掌心大的玉佩。
“憑著這枚令符,可在沿途的州府任意取用十人餐?!苯瓱o恙說道。
謝歲穗驚訝地說:“這能行嗎?他們肯認?”
“這是陛下賜給本官的令符,令符樣式早年隨邸報傳達,各級官府都認得?!?/p>
“謝謝江大人?!敝x歲穗感激地說,“令符給了我們,您自己呢?”
“本官用不上?!苯瓱o恙道,“半山腰的匪徒私藏的糧食、兵器等物資,悉數(shù)抄沒,匪徒也已經(jīng)抓獲,只是那幾位被擄走的夫人目前尚未找到。”
寧棄看了江無恙一眼。
平時江大人不會泄露未結(jié)的案情,今天為何這么認真地給他們透露?
謝歲穗看著一沓銀票,又看看那枚令符,沒出息地流出了口水,笑嘻嘻地說道:“土匪寨子往西大約十里,在樹木掩映中有個村子,感覺不太對勁。”
江無恙問道:“你說的不太對勁是指什么?”
“那村屋舍儼然,女人孩子看上去悠然自得,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在土匪的眼皮底下,哪里有這么愜意的山村?想來是土匪的后院也沒準?!?/p>
江無恙問位置,謝歲穗只說昨日三哥帶她在樹上藏身時,看見那邊冒著炊煙,具體位置也還是要查一查的。
“謝小姐,若查出來是土匪的后院,那你又立大功?!?/p>
“江大人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再給我五百兩銀子好了?!?/p>
她話落,寧棄笑了,江無恙也唇角微微扯,能看出來他很高興。
謝星朗絲毫不覺得妹妹這么要求有什么不妥,于是也跟著說道:“對,最好給我們現(xiàn)銀?!?/p>
“好。”江無恙說話聲音讓耳朵懷孕。
謝歲穗、謝星朗離開后,江無恙問了寧棄一句:“你還覺得把案情告訴他們有問題嗎?”
寧棄心悅誠服:“大人慧眼如炬,屬下錯了?!?/p>
那謝小姐笑瞇瞇的,看似無意的一句“山寨往西十里有個村莊”,一下子就打開了快速破案的通道。
“屬下立即通知人?”
“你把王都統(tǒng)喊來,立即點兵,包圍那個村子。”
“是。”
王都統(tǒng)在薄衛(wèi)這邊吃了有生以來最好吃,最難忘的魚,越吃越上癮,整個口腔里都是魚的香氣和嫩滑。
他不想做都統(tǒng)了,他也想押送流放隊伍……
江無恙把他拉回現(xiàn)實,他立即回衙門,點兵點將。
客棧二樓客房。
侍衛(wèi)低眉站在池虞跟前,恭恭敬敬地說:“主子,那魚是將軍府的謝夫人和火頭軍王麻子合作的?!?/p>
池虞道:“你可看清楚了?謝三郎和謝小姐只是觀望?”
“屬下看清了,大少夫人參與做菜,謝三少等人并沒有靠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所有的佐料都是謝三少和謝小姐一起出去買的?!?/p>
池虞沉默了一盞茶的工夫,自言自語道:“沒聽說穿越成老婦的……興許,穿越過來是改變將軍府一家子的命運的。”
池虞再次看向客棧小花園,恰好看見謝歲穗抱著一包銀子,樂得流著口水。
淺薄的女人!
越過謝歲穗的頭頂,他熱切地看向海棠樹下、坐在輪椅上的人,那人如同畫中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