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很熱鬧。
他們上午去看了龍舟賽,這會兒已經(jīng)回來了。
周元祁還說:“我們遇到了程家的人,他們問起你?!?/p>
又道,“你腹瀉好點了嗎?”
程昭:“……”
這個病,的確會鬧一夜肚子,而且有點惡心,叫人不好意思多關(guān)心、多詢問。
周元慎這廝的確很會找借口。
程昭:“已經(jīng)好多了?!?/p>
二夫人說:“我吩咐大廚房做了炒米茶,你中午別吃飯了,喝這個。我們小時候都用它治,比藥好用?!?/p>
程昭:“……”
可她餓。
她很想吃宴席上一道道的美味,而不是吃炒米茶。
她只得應(yīng)是。
二夫人又看一眼她,倏然瞧見了她頸上的紅痕;再看她氣色,沒有腹瀉一夜的虛弱蒼白,反而是精神奕奕、飽滿水潤。
過來人頓時懂了。
二夫人忍著笑。
想他們年輕的光陰里,好像也有過那么幾次出格的時候。
“……不吃飯也會餓?!倍蛉擞值?,“你等會兒吃些清淡的?!?/p>
程昭道是。
她在午膳前被迫喝了一碗炒米茶。
挺好喝的,焦香微苦,喝完有點開胃了。
“昭昭,你的手怎么了?是被什么劃了?”外祖母還問。
程昭忙笑道:“在家里玩榴花,弄了一手洗不掉?!?/p>
二夫人:“真是小孩子?!?/p>
程昭把手藏在袖底。
周元祁還在說,他們今日遇到了程家的人,以及孫之笙和他的狐朋狗友。
“也見到了三姑娘的丈夫。”周元祁說,“他養(yǎng)外室,三姑娘也可以養(yǎng)個外室!”
眾人豁然看向他。
繼而哄堂大笑。
周元祁時常語出驚人,程昭也會被他驚到。
二夫人敲他額頭,很是用力:“你說什么屁話?”
周元祁捂住頭,嘟囔他娘粗俗。
舅母也說:“元祁,這些話不可瞎說。你小孩子說者無心,旁人聽了有意,有損她的聲望?!?/p>
一旁的樊逍含笑聽著,插話說:“元祁這小腦瓜里,一邊裝著最古板的經(jīng)濟(jì)學(xué)問、一邊裝著最離經(jīng)叛道的道理?!?/p>
周元祁被當(dāng)做小孩子逗弄,他不悅。
他說的是實話。
論起家世、容貌、才華,三姑娘都遠(yuǎn)遠(yuǎn)勝過了她丈夫。她丈夫養(yǎng)外室,她怎么不能養(yǎng)一個?
她才配養(yǎng)。
周元祁愛讀書,反而是忽略了世俗很多的道理,他心里還是澄澈干凈、追求絕對的公正。
比如說他覺得莽夫要兼祧,他嫂子就可以招贅一樣。
——招贅的話他沒敢說,怕母親和莽夫都打他,可他覺得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眾人歡聲笑語。
下午打馬球。
二夫人和樊逍各自領(lǐng)了一對,舅母、表嫂和三位表妹都上場了;外祖母甚至也想去打,周元祁反對。
他堅決不同意外祖母上場。
“您要是摔斷了骨頭,我會擔(dān)憂的。我一擔(dān)心,就無法靜心念書了。您這是耽誤我前途?!敝茉畹?。
程昭:“……”
可能兒孫都是債。
老太君太愛他了,當(dāng)即笑呵呵道:“外祖母不打,就看他們打?!?/p>
這場馬球賽很精彩,二夫人和樊逍都是球技高超、馬術(shù)精湛的人。
程昭就想:“要是婆母沒嫁到周家,也許她會更加開心。”
她婆母這樣的脾氣秉性,平時得裝貴婦,真的壓抑。
賽程過半,二夫人得了四球、樊逍得了七球。
程昭和周元祁最緊張了。
“小舅舅,你得讓我娘,她是你姐姐!”周元祁在旁邊大喊。
樊逍笑呵呵:“戰(zhàn)場定生死,不能讓?!?/p>
二夫人有點尷尬:“你出去玩,亂說什么?你娘不會輸?!?/p>
可她覺得,不管是體力還是技巧,都比不過年輕的弟弟了。
就在此時,二老爺和周元慎來了。
他們父子都穿著官服。
端陽節(jié)大部分衙門休沐,不過重臣都要伴駕,皇帝、皇后皆要看龍舟賽。
“……你贏了多少?”二老爺問二夫人。
“四球?!?/p>
“讓給元慎,他能替你再贏六球?!倍蠣?shù)馈?/p>
樊逍說:“不公平,哪有臨陣換將的?”
“臨陣換將是常事。”二老爺?shù)?,“你在邊陲多年,卻未經(jīng)戰(zhàn)事,才說外行話。”
他簡直是說,樊逍那些年都是打雜的,前線戰(zhàn)場都摸不到。
程昭好像頭一回聽他公爹說刻薄話。
怪不得周元慎、周元祁兄弟倆都不是善茬,原來骨子里像公爹;她婆母是個純善的人。
樊逍一時也無語。
無話可說,他氣笑了:“今日必須定個輸贏,姐夫得拿出東西做賭資?!?/p>
又道,“元慎,你可敢接手?”
周元慎先看了眼程昭。
眾人都在,程昭虛偽笑著,心里恨不能掐死他。
周元慎這才收回目光,問二夫人:“娘,您可要換將?”
“換!”二夫人道,“務(wù)必贏他!”
“是?!?/p>
周元慎去換衣裳了。
樊逍叫嚷要個賭資。
樊家有極好的馬,他拿出一匹寶馬做賭資;二老爺就說:“你若贏了,我珍藏的那桿長槍送給你了?!?/p>
“北狄乎烈大將軍的長槍?”樊逍問。
“是,那桿槍?!?/p>
“一言為定!”樊逍道。
很快,周元慎換了騎馬服來了,舅母、表嫂和表妹們都下場了,換上了副將。
后半程賽事激烈。
甚至出現(xiàn)了副將跌下馬的意外。
傷得不重,可能是崴了下腿,不會殘疾,也無性命之憂。
快要天黑時,終于分了勝負(fù)。
周元慎追上了樊逍,還險勝一球。
他保住了他爹珍藏的長槍,贏了樊家最好的一匹寶馬。
二夫人很是歡喜。
程昭也覺得,騎在馬背上打球的周元慎,比平??粗⒖『芏?。
晚上眾人歇在樊家。
有個專門的院子,一向給二夫人準(zhǔn)備的;院子三間上房,中間是廳堂,左右都是寢臥;有廂房,還有后罩房。
周元祁歇在廂房;程昭和周元慎夫妻倆歇在東邊的上房。
打馬球一身汗,小院子浴房供應(yīng)不及,周元慎去樊逍那邊院子洗澡了。
待他回來時,眾人都歇下了。
今日很累,沒有歇午覺,都困頓。
他腳步很輕進(jìn)了東間。
程昭也躺下了。
周元慎上了床,對她說:“我看看你后腰?!?/p>
程昭:“沒破?!?/p>
“這顏色幾時能洗掉?我瞧瞧。”他道。
程昭不許,按住他的手:“不可胡鬧,父母和元祁都在這個院子里?!?/p>
周元慎摟著她:“我今日勝了一場?!?/p>
“嗯?”
“既勝了,程昭,你要獎勵我?!彼馈?/p>
程昭:“……”
“我輕些?!彼橇宋撬拇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