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咕咚咚的地窖內(nèi),姐妹倆坐在一處,正盤點著手上現(xiàn)有的物資。
臘肉兩大袋,干魚一袋,肉罐頭五大箱,大火腿兩只,海帶紫菜各種菜干各兩大袋,紅棗花生兩大袋,雞蛋兩箱,小菜兩壇,五大袋大白兔奶糖,托小伙伴陸陸續(xù)續(xù)從省城帶回來的麥乳精十罐。
另外還有米面各兩百來斤,玉米紅薯花生若干。
不是早前不想多囤,只這時候城鎮(zhèn)人口不僅定量,想買糧食還要一定量糧票。
能有現(xiàn)在這些還是三丫這大半年來陸陸續(xù)續(xù)假借各種理由,以及安寧特意從各處淘換來的糧票。
不過姐妹倆都清楚三年,僅靠這些明顯是不夠的。作為城鎮(zhèn)戶口,按照規(guī)定成人每月斤小麥粉,1.5斤稻米,3.5斤雜糧。
兒童每月1.5斤小麥粉,1斤稻米,2.5斤雜糧。
也就是她家目前每月能有斤小麥粉,4.5斤稻米,11斤雜糧。
就這,還不保證什么時候斷供,少供的情況,依安寧看來,她們縣里的正常供應(yīng)目前最多還能堅持三個月,也就是年底。
在全國大范圍受災(zāi)的情況下,后面不說徹底斷供,少個一大半鐵定是必然的。
姐妹倆對視一眼,幾乎同一時間掏出了手上的積蓄。
安寧這里有兩百零七塊三毛還附帶一堆亂七八糟的票證,而三丫……嗯,掏干了庫存,攏共只有可憐的三十一塊零兩毛。
瞧著妹子手上的一大堆,再看看自個兒小小一坨,三丫不覺微囧了片刻。
話說這一年多雖然兩姐妹陸陸續(xù)續(xù)有投稿,可跟自家小妹相比,三丫無論手速還是過稿率都差地太遠(yuǎn)。
尤其是自家小妹特別喜愛跑到各廠調(diào)研英雄人物,或者吃苦耐勞,樂于助人的“時代先鋒”。因著文筆畫技精煉,加上故事生動總能登報,并且隨后在報紙上給各個廠里帶來不小的聲譽(yù)。
剛開始還好,后來每每過去,都能受到廠里各大主任領(lǐng)導(dǎo)熱烈歡迎,偶爾廠里有啥福利好貨,也不忘通知這位“小熟人”。
就剛才那批物資,其中有一多半就是由此而來。
反觀自個兒……
瞧著眼前剛到她胸前的小妹,三丫不覺捂了捂臉。
嗐!穿越一場,原來她竟還是吃軟飯的嗎?
不過想到即將到來的三年災(zāi)害,三丫又火速支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旁的小妹:
“那個妹啊,姐的意思是,眼看外面形勢越來越不好,咱們還是多囤點吃的,尤其耐放的那些,還有糧食也要多買一些。”
“就,小妹你這些錢……”
說到這里,三丫下意識紅了臉,語氣也莫名結(jié)巴了起來。
知曉對方想說什么,安寧格外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露出兩只淺淺的梨渦:
“沒關(guān)系的姐,都拿去用就是了,咱們一家四口誰也靠不著,多買點糧食總能安心一些。”
嗚嗚嗚……這是神馬天使妹妹??!
緊緊摟著自家小妹,三丫剛想上來狠狠香上一口,然而卻在下一刻聽對方一臉輕松大方道:
“反正錢嘛,總還是能掙下來的!”
三丫:“……”
緊緊攥著為數(shù)不多的小金庫,三丫默默留下兩條寬面條淚。
接下來這段時間,姐妹倆分頭行動,安寧找了相熟的肉聯(lián)廠,分別又拿了十箱殘次品罐頭,當(dāng)然為了防止目標(biāo)過大,這十箱還是她特意通過不同人拿到的。
同樣還有餅干廠的幾箱餅干。
還有小伙伴小胖那里,也幫她弄來了幾大罐麥乳精,包括幾袋稀有的大白兔奶糖,甚至還有……
“這是……牛肉干?還有魷魚干!”
驚喜地打開手中的布袋,安寧眼前驟然一亮,旋即超級欣慰的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
嗐,果真同道中人??!
“從看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咱倆一定能玩得來!”
陸廷:“……”
沉默片刻,小胖還是開口道:“我爸之前有朋友在海區(qū)那邊,說是年底要寄來一些海貨,你要是想要……”
話還未落,就見眼前人小腦瓜已經(jīng)飛快點了起來。
行趴!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沒有接對方殷勤遞過來的定金,小胖同學(xué)只高冷點頭,只道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知曉小伙伴素來靠譜,安寧也沒非要見外,咬著口袋里噴香的牛肉干,這幾日“殫精竭慮”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同安寧這里一樣,負(fù)責(zé)找熟人采購糧食的三丫進(jìn)展同樣不慢,只當(dāng)沒瞧見一堆糙米里頭摻雜著的過于飽滿精細(xì)的大米,安寧同樣歡歡喜喜地將其摻入家里的米缸。
甚至連才上小學(xué)的楊小弟,都憑著一手練出來的抓魚絕技給家里添了點葷腥。
晚間,美滋滋地用完一頓香噴噴的紅燒魚,兩姐妹剛想起身回房,卻見親媽李小草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兜里掏出一把有零有整,疊地整整齊齊錢票,并且不由分說地分別塞到了兩人口袋里:
“要是錢不夠,媽這里還有!”
“媽沒你們聰明有門路,多買點糧食,咱們一家心里也安生著些?!?/p>
怔怔地看著手里的錢票,還有眼前這雙明顯粗糙的手,三丫忍不住愣了一下。
要說自家親媽工作勉強(qiáng)也就大半年,除去房租,小弟學(xué)費,還有日常開銷外,幾乎剩不下啥。不出意外,手里這幾十塊,就是對方這陣子僅剩的一些積蓄了……
“沒想到咱媽平日里那么儉省,真到時候還挺大方的呵!”
晚上躺在床上,三丫還止不住念叨著,一旁的安寧下意識放低了聲音:
“姐,你忘了,咱媽當(dāng)初不是因著遭了饑荒,才被咱爸一小袋紅薯娶過來的嗎?”
說是娶,其實這跟買賣有啥區(qū)別呢!
“聽說咱媽嫁過來時,方才十五歲不到呢!”
安寧忍不住輕嘆,這也是在剛來那會兒,盡管這個媽軟弱可欺,連為自家女兒討個公道都做不到,只能偷偷塞些吃的。安寧包括原身自己也沒有過多怨責(zé)。
小草,光是這個名字就知曉對方的處境如何,不是所有污泥中都能開出花來。
現(xiàn)實就是,買來的物件兒,男人又是那般德行,等閑連腰板都直不起來。
話音落,三丫原本嘮叨的話登時梗在了喉頭,十五歲,要知道等過了年她可就十四了……
思及這個,三丫下意識打了個冷戰(zhàn),半晌,黑暗中方才傳來對方兀自慶幸的聲音:
“妹,還好,還好……”
至于還好什么,三丫卻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