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用了頓午膳,有楊夫人兩口子幫忙,等晚間宣明帝過來時,一家子顯然已經(jīng)處于正式破冰狀態(tài)。
熟練地眼前的玉手撈在大手中,看著眼前眼眶微紅的兒子,蕭祁不由得心下微嘆。
到底是疼了十幾年,操心了十幾的親兒子,模樣又長得好看,縱使之前再多的失望,此刻也只剩下些許不忍。
尤其這會兒,這孩子顯然已經(jīng)是一副打擊過頭,自信缺失的模樣。
當下便緩了神色:
“過些日子,煜兒便先入朝同諸位大臣學(xué)著些,朕已經(jīng)為你則好了親事,周大學(xué)士家的長女,早前煜兒你也見過,最是溫和知禮,等年后便著禮部安排你二人成婚?!?/p>
這事兒安寧也是知曉的。
周大學(xué)士長女,周蕙珺,年十七,不僅模樣生的好,作為嫡長女更是行事周全。
當然,最重要的是,會稽周家,江浙一帶出了名兒的世家大族,累世書香。不止日后子女教育不愁。等煜兒過去,有這層關(guān)系,行事總歸要便宜許多。
周家在朝官員姻親亦是不少,就算日后真有什么,也不至于孤立無援。
跟為小五挑中的定國公衛(wèi)家一樣,難得深思熟慮,萬里挑一的好親事。
懶懶地把玩著手中玉玦,安寧再次感慨原身這性子有時候真不錯。
皇宮的孩子,尤其原身這些年,做母親的不夠上心,親爹難免要幫著補上。
感情也好,旁的也罷,操心過問多了,心里份量自然也愈發(fā)重了。
遑論還有寵妃之子,愛屋及烏的加成。
可以說,今兒但凡換個人,這人都沒的這般耐心。
說不得還會覺得這便宜兒子白生了,不堪大用呢!
一番鼓勵過后,送走眼眶微紅,卻明顯心情不錯的兒子閨女。再瞅瞅身前惱的快,去的也快,明顯這會兒已經(jīng)將此事放下,沒事兒人一般的愛妃。
短暫擔憂過后,蕭祁心下卻宛若泡在一池溫水中,愈發(fā)溫軟了下來。
果然,月兒她只是小孩兒心性,不愿意日后對后宮那些人低頭罷了。
若當真是對太后之位有什么執(zhí)念,以月兒的性子,阿煜這里,哪有那么容易過去………
***
是夜,月光下薄霧般的紗帳輕搖,不時傳來細碎的喘息聲。
一陣兒溫存過后,寢被間滿是迷離的香氣,輕攏著懷中人如瀑的墨發(fā),蕭祁不覺多了幾分笑意:
“月兒不是嫌宮中無趣嗎?過陣子天再冷上一些,咱們干脆起身去別宮如何?”
“就咱們兩個……”當然,這里指的是后宮中,隨行的侍衛(wèi)宮人不在此列。
“真的?”
“那我要去之前住過的,有溫泉的那處!”
細碎的月光下,安寧本就明亮的雙眸亮的驚人,這會兒也不犯困了,當下趴在人身上,開始興致勃勃的念了起來。
安寧同原身一般,都是極愛舒適的主兒。
這不,溫泉,暖室,花房,不說心儀的蒔花,就連去歲西域新進貢的羊絨毯都挑了個遍兒。
蕭祁開始還認真的聽著,不過半天后,瞧她遲遲沒提過兩個孩子,絲毫不意外的同時,復(fù)又忍不住笑著嘆了口氣:
“煜兒也就算了,年歲大了,又有自個兒的王府,小五的公主府尚在修建,一個人留在宮里到底孤單?!?/p>
“還有衛(wèi)國公家的珩兒,今歲也十三了,趁著機會召過來讓你跟小五瞧瞧?!?/p>
哦,培養(yǎng)感情嘛!她懂。
“行吧,帶上小五也成!”
安寧沒甚所謂的點了點頭。卻在即將睡去時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兒令牌模樣的東西。手中金屬冰冷觸感瞬間令安寧皺了皺眉。看清楚后,更是絲毫不帶客氣道:
“什么東西?”
“丑死的!”
跟她哪件兒衣裳都不配!
瞧她這奇異的關(guān)注點兒,蕭祁倒是不意外,這會兒也沒生氣,反倒有些好笑。
只一下下輕拍著人溫聲解釋道:
“這是能調(diào)動皇城內(nèi)一部分禁軍的信物,若是日后朕……朕先月兒你一步走了。在被護送去封地之前,若是有人對你不利,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在那之前,宮中的部分暗衛(wèi)朕也會把他們陸續(xù)交代給你?!?/p>
“但是月兒要切記,除非遇到生命危險,否則不可擅自拿出。甚至這事除了你自已,還有朕,誰也不要知曉……”
見他難得如此認真,安寧不由愣了下來。如皓月般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這人,面上習以為常的慵懶嬌縱也變做了些許不安。
黑暗中,一雙手更是下意識抓緊了對方的袖口。
蕭祁卻沒有停下,依舊看著人一字一句認真道:
“還有,人心易變,自古有之。縱使是親信,時日久了也未必不會心生旁意。屆時這些東西未必有足夠的效用。
若朕當真走的突然,不要猶豫,拿著之前給你的圣旨立刻離開?!?/p>
之前留下的,那就是就藩旨意了。
許是這話實在過于沉重,又或者早前那副場景確實嚇人,縱使她這般懵懂之人,此刻眼中也閃過些許朦朧。
黑暗中,安寧沒有說話,只低著頭。寢被下,一只腳一下又一下踢著身側(cè)那人的小腿。
半晌才突然抬眸,淚眼朦朧,又格外惡狠狠地看著身下之人:“那你不走不就好了,你為什么要走啊!”
唉,朕又如何不想,可惜此事又哪里是人力可為。
不過……真好,是問他為什么要走,而不是為什么不把皇位傳給煜兒。
感受著肩側(cè)似是小獸啃噬的癢意,蕭祁心下酸麻的同時又忍不住心下美道。
可見古人說的未必是假,有時候唯有歷經(jīng)生死,才能真正看清一些東西。
聰明人是,如月兒這般懵懂純摯之人更是。
同一時間,身側(cè),緊緊攥著手中巴掌大小,卻也是上輩子全然不存在的令牌,安寧同樣忍不住心道。
嗐,果然,任何時候,對一個絕對自信之人,自我攻略,以及自我感動才是最妙的。
一旦相信自已的愛有十二分,那么無論有沒有,都是真愛無敵。
當然,明面上,兩人依舊緊緊摟在一處,一個萬般惆悵不舍,一個懵懂卻又莫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