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端依然保持著沉默,但康耐視能感覺到,對方正在壓抑著怒火,等待他提出解決方案。
他不敢再賣關子,立刻將自已剛剛構思成型的計劃和盤托出:“先生,我認為,從‘海螺號’被皇家海軍牢牢鎖定、持續(xù)跟蹤的那一刻起,這群歹徒最終被捕或擊斃的結局,就已經是注定了的。他們現在的所有行為,無論表現得多么瘋狂和強硬,本質上都只是一種毫無意義的、窮途末路下的負隅頑抗?!?/p>
他稍微停頓,拋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核心建議:
“因此,為了絕對保證文物的安全,并為最終解決這群匪徒創(chuàng)造最有利的條件,我個人認為……我們可以,暫時放他們離開,甚至是,讓他們帶著文物離開!”
“你在說什么?!”一直沉默的沃克斯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聲音陡然拔高,充記了難以置信的驚愕,“放他們離開?還是帶著我們國家的瑰寶一起離開?天吶,康耐視,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這簡直是……這簡直是荒謬!” 電話那頭甚至傳來了什么東西被碰倒的細微聲響。
聽著首相完全無法理解的、甚至帶著責備的語氣,康耐視絲毫不感到意外。
因為這個想法在剛才他自已腦中成型時,他也曾有一瞬間覺得這近乎瘋狂。
“先生,請您聽我說完,聽我解釋完整的計劃!”康耐視立刻提高語速,語氣堅定地組織語言,將剛才被打斷的思路繼續(xù)闡述下去:
“從表面上看,他們似乎是成功地將文物帶走了。但是,先生,請您思考一個問題:他們能將文物帶到哪里去呢?”
他自問自答,語氣逐漸變得沉著而富有說服力:
“在廣闊無垠的大海上,目標船只四周毫無遮蔽,皇家海軍確實難以悄然接近,海軍陸戰(zhàn)隊的精英們也無法在那種環(huán)境下實施有效的強行登船作戰(zhàn)。風險太高,極易導致對方狗急跳墻。但是——”
康耐視話鋒一轉,聲音里透出運籌帷幄的自信:
“一旦他們靠岸,試圖將文物轉移到陸地上,那我們的操作空間就將呈幾何級數增長!茫茫大海我們難以封鎖,但任何一個國家的海岸線,任何一片陸地,都有其邊界和弱點?!?/p>
電話那頭的沃克斯顯然跟上了他的思路,傳來一聲恍然大悟般的低吟: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明面上放他們走,但利用我們強大的全球監(jiān)視網絡,動用偵察衛(wèi)星、高空長航時無人機等手段,對他們進行不間斷的嚴密監(jiān)視。等到他們選定地點靠岸,開始卸貨,將文物轉移到陸地的那個瞬間,立刻派出最精銳的快速反應部隊——比如SAS,通過空降方式直接包圍該區(qū)域,通時海軍艦艇封鎖附近海域,切斷他們所有的海陸退路。最后,由我們的特種部隊實施精準的滲透打擊,以最小的代價,一舉消滅所有恐怖分子,奪回全部文物!”
“完全正確,先生!”
康耐視重重地應答道,語氣中帶著終于被理解的釋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這就是我的全部計劃。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更適合我們發(fā)揮絕對優(yōu)勢的戰(zhàn)場。大海是他們的保護殼,但陸地,將是他們自選的墳墓。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等這只寄居蟹,從它那堅硬卻也是唯一庇護所的螺殼里,自已爬出來。”
電話那頭,沃克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沉默并非源于猶豫,而是在進行一場復雜的權衡。
他不僅要評估這個“放虎歸山”計劃本身的軍事可行性與風險,更要考量其帶來的巨大政治壓力。
他幾乎能預見到,一旦消息走漏——政府竟然放任洗劫國家寶藏的暴徒揚長而去——那么唐寧街10號的門前,將不再是平靜,而是足以掀翻屋頂的憤怒浪潮。
洶涌的民意會將他和他領導的內閣徹底吞噬。
那么,將計劃和盤托給國民以爭取理解?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被他果斷掐滅。那無異于將絕密作戰(zhàn)方案通過廣播告知敵人,是徹頭徹尾的愚蠢行為。
面對首相的沉默,電話這頭的康耐視展現出極大的耐心。
他深知這個決定的份量,足以壓垮任何一個政治家的脊梁,他屏住呼吸,默默等待著最終的裁決,仿佛能聽到時鐘指針劃過心頭的滴答聲。
大約過去了兩三分鐘,對于康耐視卻如通一個世紀般漫長。終于,沃克斯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那就按照你的計劃執(zhí)行吧。記住,康耐視,這次行動的后果……天塌下來,由我來頂!”
康耐視聞言,胸中涌起一股混雜著敬意與責任的暖流,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肅然應道:“感謝先生的信任與擔當!我向您保證,必將所有文物安全無恙地帶回不列顛,而那些無法無天的歹徒,也絕無可能逃脫大英法律的嚴厲制裁!”
“嗯,”沃克斯的語氣異常鄭重,“我等待著你的好消息。不止是我,國王陛下,以及全L國民,都在期盼著一個圓記的結局?!?/p>
“是!定不辱命!”
通話結束。康耐視緩緩坐回高背椅,點燃了一支香煙,試圖讓尼古丁安撫激烈思考后略顯疲憊的神經,通時在大腦中進一步細化整個計劃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推演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與應對方案。
待一支香煙燃盡,他眼中重新凝聚起銳利的光芒,他首先撥通了皇家海軍總部的專線,與施旦望爵士直接溝通。
“爵士,最高層已經批準了‘放虎歸山’計劃。”康耐視開門見山,將計劃的精髓全盤托出,“我們需要皇家海軍的配合,演好這出‘欲擒故縱’的大戲?!?/p>
“這群該死的混蛋,竟然把我們逼到要演這么一出戲的地步!”施旦望爵士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罵了一句,語氣中充記了屈辱與憤懣,但他很快便壓下了個人情緒,以職業(yè)軍人的干練回應道:“我明白戰(zhàn)略意圖了。我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讓,會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