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間隙,我向系著圍裙的老板娘打聽:\"老板娘,清和村離鎮(zhèn)上遠不遠?\"
老板娘擦著手走過來:\"遠倒是不遠,大概十公里左右。不過一路上都是山路,我看你們開的是小車,下午剛下過雨,一路都是土路你們這車去不了,得摩托車才行。\"她好奇地打量我們,\"不過你們去那里干嘛?那里總共才十幾戶人家,整個村還不到一百人。\"
我說去那走親戚,接著問她:\"你家有沒有摩托車?能不能借我用用?\"
我掏出五百塊錢遞給老板娘:\"放心,我們車留在這里,人跑不了。\"
老板娘猶豫地看著鈔票,又望望門外那輛桑塔納,終于點頭:\"那我叫我家老陳帶你們去吧,山上小路多,容易迷路。\"
老板娘的丈夫老陳向鄰居借了輛嘉陵125C摩托車給我們,自已騎著豪爵男裝摩托車在前帶路。我載著柳山虎跟在后面,車輪在泥濘的山路上不停打滑,顛簸了近十公里,到達清和村時天已黑透。
這個沿江的小村落寂靜無聲,只有零星幾戶人家亮著昏黃的燈光。老陳停下車問道:\"兄弟,你們要找的親戚叫啥名?咱們找戶人家打聽下。\"
我點點頭,三人徑直走向村頭一戶亮著燈的人家。敲響木門后,一位五十多歲的農婦警惕地探出頭來:\"你們是誰?干啥的?\"
老陳笑著上前:\"這位大姐,我在鎮(zhèn)上開飯店的,大家都叫我老陳。這兩位外地來的朋友是來村里找親戚的,想向您打聽個人。\"
農婦說的都是濃重的川渝方言,我完全聽不懂,只能依靠老陳在一旁翻譯。
老陳轉頭問我:\"兄弟,你要找的親戚叫啥名字?\"
我急忙說:\"是個女孩子,叫李娜。\"
老陳用當地方言與農婦交談片刻后,面色有些為難地轉向我:\"兄弟,她說你要找的那個女娃,前幾年已經嫁人了,好像嫁得還挺遠的,嫁到北方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立即對老陳說:\"陳哥,你幫我問一下李娜她家是哪一戶?\"
老陳又和農婦交談了幾句,農婦抬手指向江邊方向,說了幾句話。老陳翻譯道:\"她說李娜家就在江邊那棵老槐樹旁邊,是棟兩層的小樓。
我拿出一百塊錢塞給農婦后,三人立即騎著摩托車趕往她所說的地址。到達江邊那棟兩層小樓時,屋里正亮著燈。
我推門走進一樓的客廳,只見一對年輕男女和一對中年夫婦正在吃飯。見我闖進來,年輕男子警惕地提起菜刀,用方言厲聲質問。
我用普通話回答:\"我是李娜的朋友,過來看她的。\"
年輕人放下菜刀,但眼神依然戒備:\"我姐已經嫁出去好幾年了。你是她什么朋友,連這都不知道?\"
\"你姐嫁到哪里去了?\"
\"你打聽這個干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直接說明來意:\"你姐打電話向我求救,說她丈夫把她小孩賣了。她最近有沒有聯系過家里?\"
年輕人嗤笑一聲:\"不就是一個野種嘛,賣了就賣了唄。\"
我猛地沖上前揪住他的衣領:\"你姐幾年前從粵省回來時是不是懷著孕?\"
年輕人被我拽得一個踉蹌,卻仍梗著脖子不回答。我將他重重按在墻上:\"回答我!\"
屋里頓時亂作一團,那對中年夫婦驚慌地站起身,年輕女子嚇得尖叫。柳山虎立即擋在我身前,掏出匕首警惕地盯著抄起菜刀的中年男子。
年輕人掙扎著吼道:\"關你屁事!那野種本來就不該留!\"
老陳連忙打圓場:\"各位莫激動!有話好好說!\"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從背包取出一沓現金:\"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這錢就是你的。\"
年輕人咽了咽口水:\"98年底,我姐從莞城回來,家里給她說了個親事,對方是老師。本來都快成了,結果她突然害喜...\"
他瞥了眼鈔票,繼續(xù)說:\"去鎮(zhèn)衛(wèi)生院查出懷上了。村里傳得難聽,家里沒臉再提親事,打算讓她回粵省自已解決。后來鎮(zhèn)上的醫(yī)生帶了個外地人上門,說不孕不育不介意我姐懷孕,當場給了我爹媽兩萬彩禮。\"
\"兩萬塊就把你姐賣了?\"
年輕人低下頭。
我心里五味雜陳——當年李娜回家,我給了她三萬,沒想到她家人為兩萬就把她嫁到北方。
我指著嶄新的二層小樓:\"這房子也是你姐的錢蓋的吧?\"
年輕人頭垂得更低了。
\"李娜現在的地址給我。\"
\"只知道嫁到東山省綠島市了,具體地址不清楚。我們沒去過,她偶爾打電話匯錢回來。\"
\"當時帶人來的醫(yī)生姓什么?\"
\"姓謝。\"
他說完我轉身就走。年輕人在后面喊:\"大哥,錢...\"
我把鈔票摔他臉上:\"一家子廢物!\"
頭也不回地出門,鈔票散落一地。夜風吹過江面,帶著濕寒。柳山虎和老陳默默跟上,我們發(fā)動摩托車駛離。
回到鎮(zhèn)上,我數出一千塊給老陳:\"陳哥謝了。鎮(zhèn)衛(wèi)生院在哪兒?\"
老陳指指鎮(zhèn)東頭:\"沿大路走,路口有標志。不過這時醫(yī)生應該下班了。\"
我點點頭:\"我們就去看看位置。\"
衛(wèi)生院的白墻在夜色中顯得冷清,大門緊閉。
我下車走到門房,透過鐵門看見有個老頭在看電視。敲敲門喊:\"大爺。\"
老頭慢悠悠過來:\"看病明兒再來,下班了。\"
我掏出一百塊錢晃了晃:\"急事找謝醫(yī)生,他住這兒嗎?\"
老頭接過錢,指指三樓:\"就住這兒,樓梯口第二間。\"
我說:\"行,謝了。\"
我和柳山虎沿昏暗的樓梯上三樓。走廊彌漫消毒水味,老日光燈滋滋作響。
我敲響謝醫(yī)生的門,她開門疑惑地問:\"你們是?\"
\"謝醫(yī)生,打聽個事。三年前您是不是帶了個外地人去清和村提親?\"
謝醫(yī)生眼神閃爍沒回答。我掏出一沓鈔票,她這才點頭。我遞過錢:\"那人什么來路?住址在哪兒?\"
謝醫(yī)生說:\"只知道叫段平,都成市人,在東山省做生意,其他不清楚。\"
\"有他手機號嗎?\"
謝醫(yī)生搖頭:\"不過有他扣扣好友,可以找號碼。\"
我點頭。她回屋開電腦,不久拿了張紙出來,上面寫了個號碼。拿到號碼后,我和柳山虎離開衛(wèi)生院。
上車后我對柳山虎說:\"走吧老柳,先回霧都。\"
柳山虎點頭發(fā)動車子。夜色中,車駛出長灘鎮(zhèn),沿山路往回開。山風從車窗鉆進,帶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