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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章 好狂的名字

翌日,一支三百人隊伍悄然出城。

這支隊伍人員非常雜,涵蓋了各家人馬,裝備好的令人發(fā)指不說,個個都騎著好馬.

因為余令要擔全責……

所以,這支隊伍的領軍人是王不二,今后出來的每支隊伍的領軍人都是余令這邊的人。

王不二為統(tǒng)領,這支隊伍自然就帶上了強烈的余令風格。

狠辣,猥瑣,不自大,哪怕殺十個人,這群人也用全力。

這群要發(fā)財的人一到了城外那就是另一個狀態(tài)。

過了大邊長城就沒什么自已人這么一說,只要出現那就是敵人,基本上都不會留活口。

一具具光溜的尸體被野狗悄無聲息的拖走。

“娘的,這本該是我大明的土地,大家休息片刻,我們準備回去了!”

賀人龍和牛成虎等人下馬之后就開始嘔吐。

一個五百人的“村落”沒了,除了婦孺,只要帶把的全都被斬。

望著狂吐的賀人龍等人,眾人笑了。

這群家丁殺人沒有心理障礙,干的就是這一行,先前早就見血了。

可武舉人賀人龍這是頭一回。

牛成虎也是頭一回。

雖然牛成虎是混的,和那些流寇關系匪淺,也見過血。

可他是真的沒干過圍殺幾百人這種大場面。

圍殺的時候興奮,如今結束了,胃里就不舒服了。

殺了之后,還要動手去把人的衣衫給扒下來收拾好。

別看這些衣服破破爛爛,這些可都是錢。

運回去,漿洗捶打縫縫補補之后那就是一件遮風避寒的好衣衫。

說出來不怕人笑話。

牛成虎現在身上穿的里子還是族里死去大哥的遺物。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是胡說八道,因為不合身了給家里小的又是一個輪回。

實在破的穿不了也不能扔,改一下,小娃繼續(xù)穿。

父親的衣衫給大兒子,大兒子大了就把衣衫給家里的弟弟妹妹。

新衣裳,過年都穿不上新衣裳。

牛成虎好不容易讓自已平靜下來。

他的嘴巴里全身辛辣的酸臭味,他非??上ё砸寻殉缘慕o吐了出來。

肉糜啊,早間可是吃的肉糜啊,

就在他準備好好地平靜一下時,一個重物砰的一下砸在他的胸口上。

睜開眼,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死不瞑目的望著自已。

望著腦袋脖頸上大小不一的血管,牛成虎使勁地干嘔了起來。

“不二大人,你要把我砸死咯!”

王不二笑道:“拿好了,這是你的軍功,這可是韃子的人頭,不要還我?”

眾人見牛成虎一邊干嘔一邊死死地拽著人頭時發(fā)出了哈哈的笑聲。

這一次大家都賺了不少錢,心情都很好!

在另一邊,剿匪也開始了。

張德昌所率領的張家隊伍幾乎沒有外人,唯一的外人還是總兵那邊的吳秀忠。

原本以為這個外人會說些什么,會插手軍務。

結果這個外人一句話不說,殺起人來猛的一塌糊涂。

摸尸體速度賊快,一看就是老手,好奇地一問軍功,眾人齊齊豎起大拇指。

沈陽外的渾河一戰(zhàn),人家率領小隊有奪旗斬將之功。

“爺,張家太爺爺,小的真的不是想落草為寇啊,小的是真的活不下了,行行好,給小的一個活路吧!”

張德昌平靜道:“要活路,打開寨門!”

“張爺,小的先前也跟著令尊總兵張大人殺過賊,念在往日的情分給個活路吧,財貨都孝敬大人!”

“如此,就更不能活了!”

張家家丁上了,一個用土磚搭建的圍墻對他們來說并不是阻礙,防野獸可以,防這群裝備極好的家丁夠嗆。

一盞茶不到,土墻就塌了。

盯著稀稀落落的箭矢,張德昌平靜的走進寨子。

望著那些眼睛無光,袒胸露乳的婦人叉開大腿,如同木偶般坐在那里……

見一身甲胄的張家人,婦人眼里突然有了光,她努力的讓自已動起來,然后歪歪扭扭的跪了下去。

“大人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吧……”

張德昌閉著眼舉起刀,婦人露出解脫的笑意。

她整理了一下頭發(fā),然后用雙手護在身前,想在臨死前護住她僅剩不多的尊嚴!

“殺了,殺了,不留活口,全殺!”

“大人,你們在衛(wèi)所吃香喝辣的,我們實在沒法啊,土地欠收,朝廷還加稅,衙門官老爺還喝血…..”

“這就是你們作惡的理由么?”

“大人,我們作惡,你為何不去看看衙門,一個主簿都娶七個女人,他們作威作福,我為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該死!”

隨著張德昌的怒吼聲,寨子的賊寇也沖了出來。

張德昌舉起帶血的長刀,直直的沖了過去,肆意的劈砍。

“殺掉,全部殺掉!”

一炷香的時間,寨子里安靜了,血腥味令人作嘔。

撿起賊人的長刀,望著上面的官造二字,張德昌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狗日的世道!”

掩埋了尸體后,張德昌等人再次出發(fā)。

他要一個縣一個縣的走,一個縣一個縣的去清理。

先前還想著留活口。

如今,張德昌已經沒有這個想法了。

賊寇不清理,等到他們成了勢,最后吃虧的是衛(wèi)所,是自已等人。

那個婦人對他的沖擊太大了。

這群把俠義掛在嘴邊,打著殺富濟貧的人已經不能算作一個人了。

他們如今做的,和當年的韃子又有什么區(qū)別。

張德昌要錢,也要這群人的命,軍令狀立了,若是完不成,那就成了笑話。

余令這邊的動靜太大,那些呆在安樂窩的御史忍不住了,榆林衛(wèi)的人竟然敢插手地方政務,余令這是在取死。

“不著急,這還不夠,咱們再等等!”

“對,再等等!”

唐御史等人在等著余令,等著余令把這件事做的更大,把手伸的更長。

等到那時候直接按死余令。

“讓他過年么?”

“他怕是過不了年咯!”

“年輕人么,血氣旺,膽子大,不碰個頭破血流的是不知道回頭的,我們是在救他……”

“說的好,我們是在救他!”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在這群人看來扳倒余令就是一件大功勞,也是他們身為御史的職責。

可這群人低估了余令的底線。

一旦余令拿下河套,一旦明年開春長安的土豆和番薯大批送來,余令圖謀的就不是這一個地方了。

余令忍了這些年,已經厭倦了跟人磨嘴皮的日子。

余令要的是,我說的你得聽,得豎起耳朵認真聽。

這幾個御史還敢等,那時候他們真的可能死在韃子的手里。

當初姚宗文從遼東離開的時候都怕余令陰他一把。

這群人還以為余令和其他大明武將一樣,會害怕御史。

余令不知道御史已經盯上他了。

余令目前在盯著土豆,昨晚突然降霜了,長了一尺多高的秧子在今早全都蔫吧了,就算它們可以緩過來。

明日,后日,大后日......

“唉,不行,咱們今年種太晚了,明年得趕早,樂哥你記一下,明年你來負責這個事,做不好滾回長安賣煤!”

余樂聞言,趕緊道:“知…知道了?。 ?/p>

余樂是四叔余寶的長子,他雖然比余令大,是余令的哥哥,可他這個哥哥怕余令這個弟弟怕的要死。

咋能不怕啊,大伯母的墳會爆炸。

雖然這個事情是個謎,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

可在那一晚,有人看到修允恪等人在墳頭出現過,然后墳堆就遭雷劈了。

怕歸怕,余樂現在打算是跟著弟弟一條道走到黑。

以前是一年吃不上一頓飽飯,現在是一看到土豆就反胃,頓頓土豆,根本受不了了。

還不能說,一說自已的老爹就拿著鞭子抽自已。

以前也沒錢,現在還能偶爾請肖五吃點。

不過也僅限偶爾而已。

肖五實在太能吃了,讓他敞開肚子隨便吃,他一個人能干掉自已半個月的零花錢。

“就這樣吧,你多上點心!”

“好!”

榆林的土豆蔫吧了,能有收成就算不錯了。

……

長安的土豆依舊大豐收,朱存相又開始忙碌了,他今年要收一些土豆釀酒。

望著地里一堆堆的土豆,朱存相詩興大發(fā)。

“詠土豆,黃葉點點田壟斜,土豆小小……”

朱存相卡住了,他的才華不足以讓他出口成章。

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下一句來。

他急了,身后的一群人也急了。

“吟詩作對,你這是在給人添堵,在給人作對!”

錢謙益以為自已一到長安就能碰到一個人才,結果碰到了一個人。

望著眼前一堆堆的土豆,望著那一汪汪的水塘,看著那在地里撿土豆的孩子,錢謙益渾身都在抖。

“是真的,折子里寫的都是真的,不但是真的,還謙虛的沒把話說滿!”

“余守心真的在長安完成了人定勝天!”

錢謙益想立刻去京城,想把自已親眼所見的告訴閣老葉向高,可一想到自已如今的身份.....

一聲長長的嘆息讓剛才莫名涌起的雄心消失殆盡。

“我說了有什么用呢,他們會說,看啊,是錢謙益想復起.....”

聽著自家老爺的喃喃自語,管家錢成波低聲道:

“老爺,先找地休息,明日再來看也不急!”

錢謙益點了點頭,朝著大雁塔走去,他和所有人一樣,喜歡把住宿安排在寺廟里。

酒肆雖然服務更好一些,但沒寺廟清凈!

朱大嘴已經收拾完地里的土豆,這一茬土豆收完,他家的地就交給族里的兄弟來耕種了。

過了這個年,他要帶著家人去京城!

抬起頭,抹了一把汗,朱大嘴猛地瞪大了眼,使勁地揉揉眼,忽然就大叫了起來。

“文宗,文宗大人,你也是來參加裳娘子的大婚么?”

錢謙益一愣,他見過朱大嘴,但他記不住朱大嘴的名字。

“你是?”

“文宗大人你忘了,當初我在遼東詠雪,我拿給你指點,你說我是狗屎盆子鑲金邊的朱大嘴??!”

管家錢成波一愣,低下頭,笑的抽了起來。

隨著朱大嘴的呼喊,一大群朱家人跑了過來,這群人里好多都是去過遼東的。

“文宗大人?”

“拜見文宗大人!”

“文宗大人安好,小子朱無能有禮.....”

“主簿大人,我是陸大有,斥候陸大有,當初你讓我離你遠點,你說,你怕你一哈氣就點燃我這個草包的大有.....”

“我記得你,你是葉赫部的大有.....”

“大人,晚上住我家吧,我殺個雞.....”

“你那草屋住不下,大人得住我家,我才起的屋子,需要文氣來讓頂棚生輝....”

朱大嘴推開這群混賬,大聲道:

“大人,走走,我?guī)闳ビ嗉?,大娘子要是知道你也來,怕是會開心死?!?/p>

錢謙益笑了,開始小聲的笑,最后越笑越大聲。

在這里,他終于明白什么是袍澤之情了。

朱存相望著被眾星捧月的錢謙益,忍不住喃喃道:

“文宗?這家伙好狂的名字,也不怕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