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是什么?”段鵬把文件扔給對方后問。“剛剛還接到院里打來的電話，說是中紀委巡查組的幾位同志已經(jīng)在來我們這的路上，這幾位同志要全程監(jiān)督跟蹤我們對秦峰案的辦理，院里要求我們務(wù)必要無條件接受巡查組工作人員的監(jiān)督，配合對方的工作?！甭牭竭@段鵬整個人都傻了：“這么快？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說是馬上就要到了?！甭牭竭@段鵬徹底絕望了，他知道他這次是斷然沒辦法完成領(lǐng)導(dǎo)的“任務(wù)”了。段鵬整個人靈魂都像是瞬間被抽離了一樣，同樣的，整個人也從之前的焦急暴躁的情緒里平靜了下來，整個人徹底解脫了。段鵬站在那點了一根煙，抽了幾口后道：“你帶幾個人到門口迎接，人到了之后請到會客室，然后通知我過去，讓小劉做好匯報秦峰案的準備，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讓他心里要有數(shù)?！倍矽i安排完之后并沒有回自己辦公室，也沒有立即回審訊室繼續(xù)審秦峰，而是就站在那大口大口地抽著煙。段鵬不傻，干了一輩子的紀檢工作，他比任何人都更懂什么叫做政治。秦峰案的本質(zhì)是什么他很清楚，他不想卷入政治漩渦當中去，也不想做違背自己職業(yè)道德的事，但是這一切都由不得他，處在這個局里，有些事他不得不做，雖然內(nèi)心抵觸?？涩F(xiàn)在他完全解脫了，因為即使他想按照領(lǐng)導(dǎo)的意圖去辦理秦峰案也辦理不了，因為中紀委的巡查組來了。不過段鵬知道這些突如其來的反轉(zhuǎn)絕對沒這么簡單，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件政治案，那么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任何反轉(zhuǎn)其實也是政治的一部分。新來的副書記兼任政法委書記，而這個政法委書記上任第一天下午就召集了司法系統(tǒng)的負責(zé)人開了個見面會，緊接著公安廳和檢察院聯(lián)名發(fā)公函要求省紀委盡快將秦峰移交給公安機關(guān)進行所涉及的刑事案件的偵辦。公安廳的要求合法合規(guī)，但是卻并不那么地合情合理，因為這與慣例不符。事出反常必有妖，公安廳和檢察院突然一反常態(tài)，那就說明這是這位新來的省委副書記的意思，而省委副書記這么做顯然是要保秦峰，因為省委副書記和秦峰一樣，都是北京調(diào)過來的。而且他們倆都有一個共同點，都來自于江南省，有關(guān)這一點，最近一直在審問秦峰手里握著秦峰履歷的段鵬太清楚了。其次，中紀委早不來晚不來，突然這個時候派一個巡檢組下來，平時好幾年也難得派一個，沒有重大案子的話，可能十年也不會派一個。但是中紀委卻沒有提前通知直接派了個巡檢組，而且巡檢組一到就沖著他這里來。另外就是中紀委出具的那份秦峰主動上繳楊志杰贈送給他的那個純金擺件，這事更是蹊蹺。當然，段鵬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到了他們這個級別不會也不敢去搞弄虛作假那一套，更別說中紀委了。只是中紀委為什么早不出具這份證明文件？當時秦峰為什么會把東西直接上交中紀委，而不是省紀委呢？要知道省紀委才是他的領(lǐng)導(dǎo)單位。最關(guān)鍵的是中紀委還全程配合著秦峰。段鵬大口大口地抽著煙，從公安廳和中紀委反常的情況來看，段鵬意識到了秦峰案這潭水越來越渾，也越來越深，深到隨時可以把他淹死。段鵬花了幾分鐘時間把煙抽完，也花了幾分鐘時間做了個決定。段鵬先回了趟自己的辦公室，泡了一杯茶端著走進了審訊室。審訊室里主審人員還是嚴厲地審問著秦峰，要求秦峰主動交代問題?！敖裉炀偷竭@吧，你們都先出去，我跟他單獨聊一聊?！倍矽i打斷了工作人員的審問。幾位工作人員都走了出去，段鵬走過去關(guān)上了審訊室的門，他進來之前就已經(jīng)把審訊室的錄像錄音全部都關(guān)了。段鵬的反常舉動秦峰都看在眼里，不過他默不作聲，依舊坐在那細細地打量著段鵬。段鵬搬了張椅子放在了辦公桌面前，把茶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走到離辦公桌大概三米遠坐在審訊位上的秦峰面前，給秦峰遞了一根煙：“秦市長，聊會？”秦峰笑了笑，接過煙道：“好！”秦峰和段鵬兩人在桌子兩邊坐下，段鵬從身上拿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放在秦峰面前。“聽說秦市長是個老煙槍，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不過以后抽的時候稍微避一避攝像頭，畢竟這是嚴重違規(guī)的行為。”段鵬開口道。段鵬并沒有說給秦峰煙，但是話里意思已經(jīng)表達清楚了?！岸嘀x段主任的照顧?！鼻胤逡琅f微笑，然后拿起段鵬給的打火機點上煙，抽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秦峰的確是個老煙槍，而且煙癮隨著職位的升高而變的越來越大。如果換作別人，關(guān)在這里這么多天一根煙都沒有早就抓狂了，不過秦峰卻非常的平靜，不是他沒犯煙癮，而是他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秦峰愜意地抽著煙喝著茶，一點沒有主動詢問段鵬的意思，到了這個段位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秦峰知道段鵬突然之間態(tài)度改變肯定是因為外面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只是這個變故得段鵬自己主動向他提，這樣他才能牢牢掌握住主動權(quán)，雖然秦峰心里非常急迫地想知道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俺橥炅饲厥虚L跟我說一聲，我給你送過來，另外我也讓人給你房間安排了幾包茶葉和開水，你想喝茶了可以隨時泡。”段鵬見秦峰不主動開口又加了一句?！昂?，多謝段主任照顧?！鼻胤逶俅吸c頭微笑，然后又“專心”地低頭喝茶?！拔铱戳饲厥虚L的履歷，這些年你進紀委的次數(shù)不算少，特別是早幾年在你擔(dān)任江南省西泉市副市長時遭遇的那起案子，很奇特。說實話，我干了一輩子紀檢工作那種案子我也幾乎沒聽說過?！倍矽i與秦峰拉起了家常?！斑@不這次就讓段主任你給遇上了嗎？”秦峰微笑著道。段鵬愣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著，兩人一切都在不言中，有些話即使是私底下也不能明說，互相心里明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