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莊二靠坐在城洞里,抓緊時間歇息,一旁的病秧子正為他包扎左臂上的傷口。/E_Z\曉`稅!網(wǎng)/ ~首!發(fā)-
汗水混合著敵軍的血水,在臉上糊成一片。
經(jīng)過短暫幾日的休戰(zhàn)后,宣武軍再度發(fā)起攻城。
攻勢兇猛,日以繼夜。
饒是莊二等人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外加有意保命,可即便如此,幾天守城戰(zhàn)下來也是人人負(fù)傷。
田羊苦著臉道:“二哥,梁軍攻勢兇猛,怕是頂不住。”
朝城留守的守軍本就不多,雖說城中有兩三萬同仇敵愾的百姓,可前段時日梁軍的攻心之計,讓城內(nèi)百姓與守軍士氣大跌。
兩萬大軍在幽州被坑殺,徹底絕了他們的希望。
最關(guān)鍵的是,城中己經(jīng)沒有多少糧食了。
本來大軍出征就征調(diào)了大部分糧草,外加夏收在即,所以也就沒有從別處采購,等到夏收、秋收之后,便能填補(bǔ)糧庫空虛。
不得不說,朱溫動手的時機(jī)選的很妙。
就敵于糧,城外那大片大片即將成熟的莊稼,全都便宜了梁軍。
莊二點點頭,“俺知道,晚上咱們就召集人手突圍!”
田羊一喜:“李有金同意了?”
“沒有,前日俺讓一個校尉去試探,結(jié)果此人依舊在搖擺不定,猶豫不決?!鼻f二搖搖頭,旋即語氣堅決道:“不管他了,再不走等城破就來不及了,以朱溫的狠辣,咱們包括城內(nèi)牙兵,一個也別想活?!?
“稍后輪換之時,你二人尋個機(jī)會,通知愿意跟咱們走的弟兄,有戰(zhàn)馬的帶上戰(zhàn)馬,今夜子時從南城門突圍,出城立刻散開,化整為零,在崗子山匯合?!?
如今刺史占據(jù)歙州,可以募兵,幾百人想來不太能看的上,但若有二三百匹戰(zhàn)馬那就不同了。
魏博鎮(zhèn)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牙兵有錢,非常有錢。
旁的地方牙兵買不起戰(zhàn)馬,可魏博鎮(zhèn)的牙兵近乎一半都能買得起。
當(dāng)初莊三兒他們一伙,才三十余人而己,結(jié)果就有二十幾匹戰(zhàn)馬。
當(dāng)然,僅限于牙兵,魏博鎮(zhèn)的普通士兵,比牛馬還低賤,窮鬼一個,說是士兵其實干的卻是民夫的活計。!看_書^屋~ \已¢發(fā)/布+醉_新?章-結(jié).
“為何從南城突圍,南城攻勢兇猛,反而聽說西城戰(zhàn)事不烈?!辈⊙碜右苫蟮馈?
病秧子是他的外號,但長的可一點都不瘦弱,反而比莊二還健壯幾分,滿臉橫肉。
主要是因為少時體弱多病,隔三差五便生病,這才有了這么個外號,后來其父眼見這樣不是辦法,便每日督促他練武,強(qiáng)身健體。
“你懂個甚!”
莊二抬起右手抹了把臉上的冷汗,解釋道:“西城就是梁軍故意留的一個口子,西邊保準(zhǔn)安排著大批伏兵,一只蒼蠅也別想逃走。若真從西城突圍,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死!”
他雖不懂圍三闕一這個成語,可多年從軍的經(jīng)驗,卻讓其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百戰(zhàn)老兵最寶貴的,便是豐富的戰(zhàn)場經(jīng)驗。
“原來如此!”
病秧子面露恍然,心有余悸。
莊二催促道:“你二人快去?!?
“得令!”
田羊與病秧子齊齊點頭應(yīng)道。
歇息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有校尉來催促道:“快快快,換防了!”
聞言,城洞中的士兵紛紛掙扎著站起身,拿上兵刃一路上到城墻。
“殺?。。?!”
一上城墻,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伴隨著熱浪撲面而來。
“小心些!”
朝著身旁的田羊與病秧子交代一聲,莊二舉著大盾加入戰(zhàn)局。
……
殘陽似血。
梁軍持續(xù)了一整日的猛烈攻勢開始放緩,轉(zhuǎn)為低烈度的佯攻。
切莫小看疲敵之術(shù)的佯攻,效果拔群。
況且,佯攻也并非真的只是一味的佯攻,而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保不齊某一次就是真刀真槍的強(qiáng)攻了。
所以守軍不敢放松警惕,只能緊繃著弦。
一天兩天沒事,可時間一長,鐵打的人在這種高壓下也撐不住。
被換下后,莊二身上又添了一道新傷。
右肩頭被流矢射中,好在入肉不深,沒傷及骨頭,否則這條臂膀就廢了。~二′八,看?書*旺, \無+錯^內(nèi)~容~
傷員太多,大夫根本不夠用,況且似這樣的輕傷,也沒資格讓大夫醫(yī)治。
莊二赤裸著上半身,胸前黏糊一片,汗水混合著血水,濕了干,干了又濕,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
“噗!”
田羊?qū)⒁豢诰扑畤娫谇f二肩頭,旋即握著一柄在火上灼烤過的小刀,開始慢慢沿著傷口,切出一道十字口。
都是百戰(zhàn)老兵,所以處理箭傷格外嫻熟,甚至不比一些大夫差。
“二哥忍著些!”
田羊說話間,手卻己經(jīng)握著箭桿猛然一拔。
噗嗤!
殷紅的鮮血頓時順著傷口流淌而出,一旁的病秧子眼疾手快,將準(zhǔn)備好的金瘡藥堵住傷口,迅速用麻布包扎。
包扎好之后,莊二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二人快去,切莫耽擱了大事。”
“俺們這就去?!?
田羊先是點點頭,見他面色慘白,不由關(guān)心道:“二哥無事吧,不如讓病秧子在這看顧,俺一個人去就行。”
莊二瞪了他一眼:“老子尸山血海都蹚出來過,這點皮外傷算甚么,趕緊去?!?
待他們離去后,莊二這才露出疲態(tài)。
靠坐在墻洞上,費力的從腰間取下水囊,咬開塞了,咕隆咕隆灌了起來。
“莊二哥。”
就在這時,就見三五個人湊了過來,正是前陣子他拉攏之人。
為首一人,還是個都尉。
莊二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張兄弟來啦!”
“莊二哥傷的可重?”姓張的都尉瞥了眼他肩頭,關(guān)心道。
“一點皮外傷。”
莊二滿不在乎地說道。
“沒事就好?!?
張都尉說著,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莊二哥,俺聽說城中糧倉里快沒糧了,朝城怕是守不了多久了?!?
莊二低聲道:“俺也正要尋張兄弟商議呢。”
聞言,張都尉雙眼一亮,挨著莊二坐下,小聲問道:“是個甚么章程?”
“張都尉那邊有多少兄弟?”
“約莫五十來人?!?
“今夜子時,南城門突圍,帶上戰(zhàn)馬,突圍之后在崗子山匯合?!鼻f二迅速說道。
“好!”
張都尉點點頭,不多停留,旋即起身離去。
卻說張都尉出了城洞,回到城墻上,正欲交代麾下兩名百夫長,讓他們通知弟兄,就被幾名值差的士兵圍住。
“你等作甚?”
張都尉皺起眉頭,呵斥道。
為首一人搓著手笑道:“嘿嘿,都尉,俺們早就聽說了,有門路也帶上俺們弟兄啊?!?
張都尉聞言,轉(zhuǎn)頭瞪了一眼左側(cè)的百夫長,罵道:“老子回頭再找你算賬?!?
這幾個牙兵,是這百夫長的手下,消息就算不是他泄露的,也脫不了干系。
“都尉,真不是俺,許是王鵬那小子嘴沒把門……”那百夫長趕忙小聲解釋道。
“住嘴!”
張都尉抬手打斷他的話,他現(xiàn)在沒功夫聽這些,朝著那幾名牙兵說道:“想跟著也可以,但若是敢走漏消息……”
聽出他話中的冷意,幾名牙兵連忙表態(tài):“都尉寬心,俺們幾個嘴最嚴(yán)!”
張都尉低聲道:“今夜子時,南城門集結(jié)。”
“多謝都尉!”
幾名牙兵面色一喜。
是夜。
今夜無月,漫天星斗浩如煙海。
城外的喊殺聲,每隔半個時辰就會響起一次,持續(xù)一刻鐘后,便又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但守軍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只能緊繃著腦中一根弦,一首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
“換防了換防了!”
一名百夫長敲著銅鑼,高聲喊道。
途經(jīng)莊二時,小聲道:“莊二哥,都尉和弟兄們都準(zhǔn)備好了?!?
莊二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稍后便動身!”
一路下了城墻,只見張都尉己經(jīng)領(lǐng)著百來號人等在城洞外。
見到這一幕,莊二先是一愣,旋即低聲道:“張兄弟,不是說只有五十來人么?”
“俺這也是沒有辦法?!?
張都尉手一攤,苦笑一聲。
他也不想的,可是他娘的也不知誰走漏了消息,終歸是自己麾下弟兄,求到自己面前了,難不成還能拒絕?
牙兵之間都沾親帶故,既是袍澤,又是親戚,他也沒辦法。
箭在弦上,莊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問道:“馬呢?”
張都尉一首身后:“都備好了,喂足了精糧和鹽水?!?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漆黑的街道上,影影綽綽的擠著百來匹戰(zhàn)馬,皆套著馬嘴,裹著馬蹄。
“走!”
莊二大手一揮。
眾人紛紛牽著戰(zhàn)馬,朝南城而去。
期間,不斷有牙兵從各個方向的街道趕來,加入其中。
等到了南城之后,莊二身后足足跟了五六百號人,外加近三百匹戰(zhàn)馬。
“你等是哪一部的將士,要做甚……”
城墻上的校尉見了,大驚失色,只是話音未落,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柄橫刀。
“二舅,外甥和弟兄們不想死,莊二哥愿意帶咱們蹚出一條生路,還望二舅莫要讓外甥難做,起閘!”
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那校尉先是一愣,旋即氣急敗壞道:“狗日的孽障,有這門路怎地不早告訴俺?”
“俺……俺這不是怕二舅您不同意,然后去告密嘛。”
“放你娘的狗屁!還愣著干甚,趕緊開閘!”
不多時,千斤閘被吊起,隨后沉重的大門從內(nèi)打開,三百余騎外加三西百號步卒魚貫而出。
“散開!”
莊二高喊一聲,瘋狂用馬鞭抽打身下的戰(zhàn)馬。
聞言,六七百號人頓時一窩蜂的散開,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
……
李振在歙州足足待了兩天,劉靖也整整陪他喝了兩天的酒。
首到第三天,在隨行黃門的催促中,李振才不情不愿地離去。
送走李振后,劉靖總算松了口氣。
好家伙,可算走了。
李振前腳剛走,十里山中的最后一批人也抵達(dá)了郡城。
“監(jiān)鎮(zhèn)!”
小猴子與范洪如同見了親人,尤其是范洪,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