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桐護(hù)郎叫來那個戴著圓框眼鏡、一直點頭哈腰跟在身邊的翻譯官。
“王桑?!逼┳o(hù)郎操著生硬的話語,臉上擠出一絲看似和善實則虛偽的笑容。
“待會兒,我說,你翻。
要充滿感情,要讓他們感受到我們的‘善意’。
我們大霓虹帝國皇軍,是天蝗陛下的仁義之師,是一定會贏得這場戰(zhàn)爭的,對吧?
你現(xiàn)在勸他們投降,是在救他們的命,避免無謂的死亡,是在做好事,行善積德,明白嗎?”
在王翻譯那被徹底扭曲和洗腦的邏輯里,他真心覺得給“強大”的皇軍當(dāng)翻譯官,勸降這些“不識時務(wù)”的支那兵,是在“救人”,是在行“善事”,是在“避免生靈涂炭”。
他完全沒覺得自已是個數(shù)典忘祖的漢奸,反而有一種扭曲的“使命感”。
于是,王翻譯官整理了一下衣襟,拿起電喇叭,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自以為誠懇的語調(diào)開始喊話:
“對面的支那軍弟兄們聽著。
你們本是東北人,何必千里迢迢跑來這江南蘇省之地,為那腐敗無能、拋棄你們家鄉(xiāng)的白黨政權(quán)賣命?
你們看看你們的裝備,如此落后;你們的后路,即將被帝國雄師截斷。何必非要固執(zhí)已見,死在這異鄉(xiāng)之地?皇軍仁厚,體恤爾等……”
孟煩了一聽這蹩腳的喊話,火氣“噌”一下就頂?shù)搅颂祆`蓋。
剛才指揮疏散的疲憊和嗓子的疼痛瞬間被怒火燒干。
他一把奪過身邊另一個鐵皮喇叭,深吸一口氣,猛地跳上工事最高處,運氣開聲,用盡全身力氣,直接罵了回去:
“放你娘的狗臭屁,臭不可聞!”
這一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中氣十足,甚至壓過了遠(yuǎn)處的嘈雜,把對面鬼子都嚇了一跳,喊話聲戛然而止。
“什么東北人蘇省人?老子告訴你,老子是大夏人!!全都是頂天立地的大夏人?。?/p>
小鬼子,滾回你們那破島上去,想讓你孟爺爺投降?舔你孟爺爺?shù)碾霚献尤グ?!?/p>
他罵得粗俗,卻異常解氣,身后的士兵們發(fā)出一陣哄笑和叫好聲。
孟煩了頓了頓,繼續(xù)怒吼,聲音在曠野上回蕩:
“老子倒要問問你們這幫三寸丁、羅圈腿的小鬼子。
你們不在你們那彈丸小島上待著,為何要跑到我們祖宗留下的土地上殺人放火?屠戮我們的百姓?侵占我們的家園?你們才是強盜!是畜生!”
“還勸降?還假仁假義?告訴你,狗漢奸,也告訴你后面那小鬼子頭頭。
我新2旅全軍上下,從老子到每一個弟兄,早已抱定必死之決心。我們來鎮(zhèn)江,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老子們的命,就是用來多拉幾個你們這些小鬼子墊背的?!?/p>
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著拳頭:
“我們死在鎮(zhèn)江,那是保衛(wèi)家國的英雄好漢。
青史留名,子孫后代都記得。
你們死在這,那就是他娘的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臭了都沒人收尸!”
“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咱們能讓這幫畜生小瞧了嗎?!”
最后一句,他是扭過頭,對著身后戰(zhàn)壕里所有官兵,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的。
“是?。?!”
“弄死他們!”
“狗日的小鬼子!來吧!”
戰(zhàn)壕里,無論是新2旅的老兵,還是剛吃了頓飽飯,就立刻回到前線的迷龍那幫狠人,此刻全都熱血上涌,扯著脖子,臉紅脖子粗地齊聲怒吼。
各種帶著各地口音的罵聲和吶喊聲匯聚在一起,聲震四野。
剛才那點因為鬼子追兵突然抵達(dá)而產(chǎn)生的慌亂和緊張,瞬間被這股同仇敵愾、視死如歸的豪邁之氣沖得煙消云散。
士氣在這一刻暴漲到了頂點。
對面的王翻譯官臉都嚇白了,拿著喇叭的手抖得厲害。
在片桐護(hù)郎陰沉的目光逼視下,他不得不哆哆嗦嗦地、盡量“委婉”地把孟煩了這番“親切問候”翻譯了過去。
片桐護(hù)郎聽著聽著,臉就由青變綠,由綠變黑。
“八嘎呀路!”
他勃然大怒,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猛地掄起胳膊,“噼里啪啦”就給了王翻譯官好幾個結(jié)實的大嘴巴子.
打得他慘叫一聲,眼鏡飛出去老遠(yuǎn),鼻血瞬間就流了下來,臉頰高高腫起。
“廢物!支那豬!誰讓你這么翻譯的!”
(雖然他明明就是讓如實翻譯)
打完了出氣筒,片桐護(hù)郎自已也稍微冷靜了點,但胸口依舊劇烈起伏。
他意識到,對面的守軍指揮官是個硬骨頭,而且成功地激發(fā)了士兵的斗志,此刻士氣正旺。
自已如果強行用輕裝的先頭大隊進(jìn)攻,對方憑借工事和這股氣勢,絕對會讓已方付出慘重代價。
他強壓下怒火,忍著惡心,讓滿臉是血、暈頭轉(zhuǎn)向的王翻譯官最后問一句,對面的指揮官到底是誰。
孟煩了聽到這問題,氣樂了,再次舉起喇叭,用嘲諷拉滿的語氣吼道:
“孫賊!聽好了,記你爺爺我的名字,你爺爺我是第69軍新2旅旅長,孟煩了!
專治你們這些小癟犢子各種不服!有種你就過來!”
69軍?
片桐護(hù)郎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眉頭緊緊皺起。
這是那個方默的部隊。
雖然這個“新2旅”聽起來就像個臨時拼湊的雜牌,番號都不正規(guī),“孟煩了”這名字也從未在情報里出現(xiàn)過,像個無名小卒。
但“69軍”和“方默”這個名字,現(xiàn)在在鬼子那邊,尤其是他們這些一線指揮官這里,可是掛了號的。
意味著難纏、兇狠、不按常理出牌,以及……巨大的危險。
片桐護(hù)郎追得急,身邊就帶了一個輕裝步兵大隊,聯(lián)隊屬的炮兵中隊、速射炮中隊都還在后面跟著主力行軍呢。
重炮啥的更是想都別想。
看來,這鎮(zhèn)江,果然是一塊硬骨頭,不好打啊。
他陰沉著臉,像是吃了一顆蒼蠅屎一樣難受,極其不甘心地?fù)]了揮手,下令道:
“部隊先后撤五百米,尋找有利地形,構(gòu)筑臨時防御陣地,等待后續(xù)部隊和重武器到達(dá)。”
先穩(wěn)住陣腳,試探一下虛實,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