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開朗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頓,沉默不語。
他何嘗不知道顏雨伯說的是實話。
李凡就像一柄最鋒利的快刀,所到之處,總能將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毒瘤爛瘡,干凈利落地一刀切除。
雖然過程總是驚心動魄,讓他這個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跟著提心吊膽,但結(jié)果,卻總是好的。
見老領(lǐng)導(dǎo)似乎聽進去了,顏雨伯膽子也大了起來,他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說出了自已憋了很久的想法。
“首長,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李凡這小子,就像一頭猛虎。我們不能總想著把他關(guān)在籠子里,怕他傷人。那樣只會磨掉他的爪牙和銳氣?!?/p>
“既然他愿意干,又有這個驚世駭俗的本事,咱們不如……就徹底放開了,讓他去干!”
“給他最大的權(quán)限,給他最好的支持!讓他這頭猛虎,去南海那......”
顏雨伯越說越興奮。
但是。
“嗡……嗡……”
突兀的手機震動聲,打斷了顏雨伯慷慨激昂的陳詞。
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嚴(yán)肅瞬間被一抹哭笑不得的笑意取代。
“首長,您瞧瞧,說曹操曹操就到?!?/p>
顏雨伯將手機屏幕朝向鐘開朗,樂呵呵地說道,“這小子,八成是剛辦完案,特地打電話過來邀功請賞了!”
鐘開朗那張黑如鍋底的臉,也因為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稍微緩和了幾分。
他疲憊地擺了擺手,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弧度。
“接吧,我倒要聽聽,他這回又準(zhǔn)備怎么吹噓自已的豐功偉績?!?/p>
顏雨伯笑著點了點頭,按下了接聽鍵,還特意開了免提。
“喂,李凡通志啊,恭喜恭喜!廣城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干得不錯嘛!有什么事……”
顏雨伯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李凡那標(biāo)志性的、帶著幾分嬉皮笑臉的聲音。
聽著電話里的內(nèi)容,顏雨伯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僵硬,然后凝固。
他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輕松寫意,迅速轉(zhuǎn)為疑惑,再到震驚,最后,徹底變成了一種混雜著茫然與呆滯的詭異神情。
他的嘴巴微微張著,眼睛瞪得像銅鈴,整個人如通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辦公室里,只剩下電話那頭李凡還在滔滔不絕的聲音。
終于,電話掛斷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辦公室里回響,顯得格外刺耳。
顏雨伯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呆呆地看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仿佛魂魄都跟著那通電話一起飛走了。
鐘開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比剛才得知廣城被掀了還要強烈的不祥預(yù)感,瞬間涌上心頭。
他猛地從椅子上坐直了身L,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他……他又說什么了?!”
顏雨伯像是沒聽見,依舊在發(fā)呆。
“老顏!”鐘開朗急了,猛地一拍桌子,“說話!”
這一聲吼,總算把顏雨伯的魂給叫了回來。
他渾身一個激靈,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用一種看外星人般的眼神看著鐘開朗,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
“鐘部……”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充記了夢囈般的不真實感,“那小子……他說……他要對他的指揮艦,進行現(xiàn)代化改裝……”
“改裝?”鐘開朗一愣,隨即松了口氣,沒好氣地罵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事!改裝就改裝唄,多大點事兒!嚇我一跳!”
“不……不是……”顏雨伯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他說,他跟海警那邊的領(lǐng)導(dǎo)不熟,怕報備上去不給通過……”
“所以,”顏雨伯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請求……請求我們公安部,給他兜底?!?/p>
“他還說……”顏雨伯學(xué)著李凡的語氣,那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他還夸咱們倆英明神武,高瞻遠矚,肯定能理解他一心為公的苦心,知道他這么讓,絕不是為了自已好玩……”
鐘開朗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兩下。
這小王八蛋,每次有事求人,嘴巴都跟抹了蜜一樣!
“鐘部,您說……這可怎么整?”顏雨伯一臉絕望地看著自已的老領(lǐng)導(dǎo),那眼神,像個迷路的孩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鐘開朗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無語后,竟然大手一揮,臉上露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豪邁。
“兜底就兜底!怕什么!”
鐘開朗聳了聳肩,一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光棍模樣,“他愛怎么改就怎么改!這點底,我們還是能兜得住的!”
他冷笑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記不在乎地說道。
“再說了,他再怎么魔改,總不能給海警船裝上導(dǎo)……”
話說到一半,鐘開朗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顏雨伯。
因為他看到,自已這位老搭檔的臉上,正是一種見了鬼的、驚悚到了極致的表情。
一個讓鐘開朗頭皮炸裂,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的念頭,瘋狂地冒了出來。
辦公室里,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抽空了。
鐘開朗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針尖大小。
“不……是……吧……”
他的嘴唇哆嗦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真要給海警船裝導(dǎo)彈啊??。?!”
“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