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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畫舫上遭遇刺殺

蘇婉離開后,凌蕪湊上前來,滿眼都是崇拜:“大小姐,您真厲害!不久前那蘇姑娘還把您當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這才幾天功夫,您就讓她化干戈為玉帛,巴巴地跑來給您當靠山了!”

“敵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苯瓕幧裆珳\淡,“不過,蘇家最多只能算是一份助力,遠遠稱不上靠山。這世上,人能依靠的永遠只有自己。女子,尤其如此?!?/p>

凌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又笑了起來:“大小姐,您不過才十幾歲的年紀,怎么說起話來竟如此深奧,倒像是……倒像是把這人生都看透了似的。”

姜姝寧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苦笑,那笑意未達眼底,便已消散在冰冷的空氣里。

前世那般可悲的下場,若這還看不透,那她真是白白重活一世了。

當日,姜姝寧不僅收到了蘇婉大紅灑金的婚宴請?zhí)?,還收到了蕭凌川的邀約。

他邀她于翌日午后,同乘畫舫游覽幽蘭湖,共賞漫天雪景。

游畫舫?

前世,蕭凌川從未與她有過這般浪漫之舉。

當皇子時,他便是出了名的孤僻冷傲,不茍言笑,總是獨來獨往。

唯有在姜瑤真參加的宴席上,他才會出現(xiàn)。

成婚后,蕭凌川更是將她當個喘氣的擺件,需要時物盡其用,不需要時從未想起她,更別提討她歡心了。

姜姝寧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飄雪,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這天寒地凍的,雪下得跟鵝毛似的,還游什么畫舫?王爺可真是有閑情逸致!”

凌蕪生怕她一口回絕,連忙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這雪中游船別有一番景致!畫舫里燃著暖爐,溫上一壺熱酒,隔著窗看那湖山一色,雪落無聲,美得就像畫里一樣!”

“是么?”姜姝寧神色淺淡,將那請?zhí)S手擱在桌上,“那便去吧?!?/p>

她頓了頓,唇角那抹諷刺的弧度愈發(fā)明顯,“想來,是我說服蘇姑娘與三皇子退婚一事,讓王爺看到了我這個盟友的價值,這是想要嘉獎我一番呢!”

凌蕪的眼尾微抽。

什么嘉獎不嘉獎的,王爺分明就是想尋個由頭見您!

要是換做別的女子,早就心花怒放了,大小姐,你當真是油鹽不進??!

第二日,幽蘭湖畔,寒風卷著雪沫子,吹得人臉頰生疼。

姜姝寧一下馬車,便看見了等在岸邊的蕭凌川。

他身著一件月白色的錦袍,外罩一件玄狐皮的黑色大氅,長身玉立,墨發(fā)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是京城尋常富貴公子的裝扮。

只是,他身后那艘畫舫,可半點都不“尋常”。

那畫舫雕梁畫棟,三層樓高,船身通體由名貴的金絲楠木打造,檐角掛著精致的琉璃風燈,即便在白日里,也透著一股子奢靡的氣息。

這般張揚的手筆,引得湖邊本就不多的游客,都頻頻朝他們這處張望,指指點點。

“王爺好大的手筆?!苯瓕幾呱锨埃⑽⑶バ卸Y,語氣聽不出喜怒。

蕭凌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眸中漾開一抹淺笑:“為博佳人一笑,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p>

這行事方式還真是……跟前世大相徑庭。

前世的他,最是厭惡旁人矚目,行事低調(diào)隱秘。

如今這般高調(diào),也不怕遭人嫉妒,惹來非議。

姜姝寧斂下眸中的思緒,抬起頭,臉上綻開一個溫婉柔和的笑容,故意問:“不知王爺今日腸胃可還好?有按時服用臣女為您開的那副藥方嗎?”

提起這事,蕭凌川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要是真敢服用她開的那副的藥方,那他就真的好不了了!

她是懂得如何讓他無言以對的。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畫舫。

船艙內(nèi)溫暖如春,燃著上好的銀骨炭,聞不到一絲煙火氣。

早有侍女奉上熱茶與精美的糕點,角落里還有樂師在彈奏著悠揚的古琴曲,正如凌蕪所說,隔著琉璃窗向外望去,天地茫茫,湖山一色,的確是難得的雪景。

這一刻,拋開身邊這個讓她心緒復(fù)雜的人,姜姝寧的心情是愉悅的。

人世間有這樣多的美景,有這樣多的好物,憑什么要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困死在一方深宅之內(nèi)?

此生,她定要好好活著,看遍山河,長命百歲。

蕭凌川像是鉚足了勁要討好她,言語間不再是往日的清冷寡言。

他先是夸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蘇家女的婚事,釜底抽薪,斷了三皇子的一大助力。

而后又不停地為她布菜,勸她多用些點心,那殷勤的模樣,若是讓前世的姜姝寧見了,怕是會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姜姝寧只是扯了扯嘴角,安靜地聽著,偶爾附和一兩句,并不多言。

原來,他不是不會討人歡心,不是不懂風月。

只是前世的她,愛得太滿,太卑微,太易得,所以他不屑于,也懶得花費任何心思來討好罷了。

今生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為前世那個癡傻的自己感到不值。

何必呢?

為一個男子,賠上一生,蹉跎所有年華,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夜幕開始一點點吞噬天光。

姜姝寧放下茶盞,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臣女也該回府了?!?/p>

蕭凌川聞言,立刻出聲挽留:“再等一等,待會兒畫舫上會點滿燈火,映著這湖上白雪,更是奪目?!?/p>

姜姝寧卻不想再繼續(xù)待下去了。

與他相處的每一刻,都像是在提醒她前世有多愚蠢。

她搖了搖頭,態(tài)度堅決:“多謝王爺美意,只是家父尚在府中等候,實不便久留?!?/p>

見她執(zhí)意要走,蕭凌川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他只能無奈地吩咐一旁的凌風:“去,讓人將燈籠都點上吧?!?/p>

隨著他一聲令下,畫舫四周懸掛的數(shù)百盞燈籠被一一點亮。

橘黃色的溫暖光芒瞬間驅(qū)散了暮色帶來的寒意,將整艘畫舫照得恍如白晝,也照亮了蕭凌川那張俊美出眾的面容。

燈火流光中,他靜靜地看著她,那雙向來深不見底的多情桃花眼,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期待與溫柔,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直直地墜入她的心底。

那一刻,姜姝寧的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縮。

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沖到他面前,揪著他的衣襟,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他,前世為何那般對她?

就算不愛她,就算埋怨她當年以清譽相逼,讓他不得不娶她為妻,也不應(yīng)該待她那般殘酷!

讓她喝了整整十年的避子湯,日日夜夜盼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孩子,在一日又一日的失望與空寂中,蹉跎掉一輩子!

何等的殘忍!

可話到了嘴邊,千言萬語,卻被她如數(shù)咽了回去。

無所謂了。

前世的怨,前世的恨,早應(yīng)隨著她的死亡而塵封。

今生,哪怕他有心彌補,也無濟于事。

碎了的鏡子,再也無法重圓。

她收回目光,最后朝他福了福身子,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可就在她轉(zhuǎn)身的一剎那,異變陡生!

畫舫之上,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數(shù)個手持利劍的黑衣人,他們身上帶著濃重的殺氣,目標明確,如鬼魅般,瘋狂地朝著姜姝寧的方向刺來!

“小心!”

蕭凌川的厲喝聲與凌風、凌蕪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電光石火間,他已將她護在身后,與凌風、凌蕪并肩迎向刺客。

刀劍相擊的聲音刺耳尖銳,畫舫上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不過片刻,黑衣人們便落了下風。

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把灰色的粉末,狠狠朝蕭凌川等人灑去!

那粉末帶著一股異香,蕭凌川和凌風、凌蕪猝不及防,視線瞬間模糊,動作也遲滯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功夫,剩下的黑衣人繞開了他們,如嗜血的餓狼,直直地沖向了姜姝寧!

他們目標很明確,是想要她的命!

姜姝寧心頭一緊,手臂上的袖箭瞬間激發(fā),銀光閃過,只射中了沖在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

另外幾人依舊不管不顧,手中的長劍泛著森冷的寒光,緊緊相逼!

她被逼得連連后退,后背很快就抵上了冰冷的船舷。

下方便是黑沉沉、冰冷刺骨的湖面,寒氣仿佛能透過船板,鉆進她的骨髓。

她落過水,知道那種口鼻被冰水灌滿,肺部灼燒,一點點窒息而亡的感覺有多么可怕。

恐懼像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將她牢牢縛住,讓她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就在她猶豫的這一剎那,黑衣人的利劍已經(jīng)帶著破風之聲,朝著她的面門狠狠砍來!

姜姝寧瞳孔驟縮,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耳邊卻響起一道皮肉被利刃撕 裂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恐怖聲音。

姜姝寧猛地睜開眼,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見蕭凌川不知何時竟掙脫了對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了她的身前。

那柄本該砍向她的長劍,此刻正從他的胸口貫穿而過,劍尖帶著淋漓的鮮血,從他的后背透出。

溫熱的液體,猛地濺了她滿臉,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看著他胸前那朵迅速綻開的、妖冶的血花,看著他臉上閃過的錯愕與痛苦,看著他緩緩低下頭,望向自己胸前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