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如織,蕭凌川站在書房窗前,目光越過院中盛開的桃花,落在遠處的天空上,眼神深邃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亮。
寒意還未完全從他臉上褪去,他突然轉(zhuǎn)頭,對站在一旁的凌風(fēng)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凌風(fēng)領(lǐng)命而去,而蕭凌川的目光再次變得柔和了一些,仿佛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戾氣只是一場錯覺。
他走出書房,徑直朝姜姝寧的院子走去。
姜姝寧正坐在窗下,手中拿著一卷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的心思早已飛遠,腦中翻來覆去都是崔芝蘭的提議和自己那點對自由的可憐渴望。
“姝寧。”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姜姝寧一抬頭,便看見蕭凌川站在門口,墨色的袍角被風(fēng)輕輕吹動,襯得他整個人如畫中謫仙,只是那雙眼睛,依舊深得讓人看不透。
“王爺。”她忙起身,低頭行禮,心跳卻有些亂。
她總覺得,蕭凌川的眼神里藏著什么她觸碰不到的東西,像是一團濃霧,包裹著未知的危險。
“今日春 光正好,本王想帶你去城外踏青?!笔捔璐ㄕZ氣淡淡,像是隨口一提,可他的目光卻鎖在她臉上,不容她有半點推脫。
姜姝寧一怔,踏青?
她自然是想出去的,成日悶在這王府里,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是逃犯的身份,不由地有些猶豫:“若是在路上被人認出來,會給王爺帶來麻煩的?!?/p>
蕭凌川聞言,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戴著帷帽,誰能看得出來?還是說,你覺得本王在身邊,還有人敢讓你掀開帷帽一探究竟?”
姜姝寧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一旁的凌蕪卻搶先開口了,她哀求道:“王妃,您就出去吧,奴婢日日悶在這王府里,都快發(fā)霉了!”
姜姝寧想起凌蕪性子活潑,從前又是行走江湖的,如今跟著她困在這王府里,著實可憐。
她終是點了點頭:“那就有勞王爺了?!?/p>
從前她在相府時,春日總會騎馬出來踏青,那種感受春風(fēng)拂面的滋味,實在讓她懷念得緊。
只是如今再去,身份不同,心境也早已不同。
一行人出了王府,城外的踏青之地人聲鼎沸,草地上滿是攜家?guī)Э诘陌傩蘸痛┲A服的貴人。
蕭凌川非要與姜姝寧共騎一匹馬,還讓她坐在前面,而凌風(fēng)和凌蕪則各騎一匹馬跟在后頭。
蕭凌川雙臂環(huán)著她的腰,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帶著淡淡的松木香,像是無形的網(wǎng),將她困在其中。
他本就容貌昳麗,即便是換了尋常貴公子的打扮,也依舊出挑得引人注目。
姜姝寧雖戴著帷帽,卻仍能感受到周圍那些打量的目光,像是針尖般刺在她的皮膚上,讓她坐立難安。
“王爺!”她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羞惱,“您別抱得這樣緊,旁人正看著呢!”
“姝寧戴著帷帽還害羞?”蕭凌川低笑一聲,干脆掀開帷帽的一角,自己的頭也鉆了進去,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谒希裆珪崦恋米屓诵奶铀?,“這下,沒人看到我們了?!?/p>
姜姝寧一僵,臉頰瞬間燒得滾燙。
她咬著牙,無奈地低聲道:“……王爺,這樣更容易被誤會?!?/p>
大鄴民風(fēng)并不開放,眾人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大膽的場景,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投了過來。
姜姝寧透過薄薄的帷幔面紗,看見他們或驚訝或竊笑的表情,臊得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
她小聲抗議:“王爺,別這樣,這樣打量我們的人更多。”
“既然王妃這般害羞,那本王便帶你去人少的地方!”
話音未落,他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飛快地從人群中穿過。
姜姝寧猝不及防,驚叫連連,身子不自覺地往后靠去,正好撞進蕭凌川堅實的胸膛里。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像是要將她嵌入骨血中一般。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的人群漸漸遠去,視線越來越開闊,綠得讓人心醉的草地映入眼簾。
姜姝寧的驚慌漸漸被清新的空氣沖散,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像是被困在籠中的鳥兒,短暫地振翅飛翔了一瞬。
蕭凌川感受到她的狂熱與快樂,低頭看著她微微揚起的唇角,眼底的陰霾似乎也散去幾分。
他將她抱得更緊,聲音低啞而溫柔:“姝寧,只要你想要,本王也可以給你像這樣的自由?!?/p>
姜姝寧的笑意卻在這一刻凝固在臉上。
自由?
外出不能露臉,還得時刻由他陪著,這樣的自由,還算得上是自由嗎?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澀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
不遠處的亭子里,姜瑤真的目光如淬了毒的針,死死鎖著草地上那一對璧人。
她一眼就認出了騎馬的俊美男子是蕭凌川,而那戴著帷帽的,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嫡姐姜姝寧。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尖銳的刺痛都壓不住心頭翻涌的妒火。
憑什么?
她堂堂瑞王妃,在夫君入獄后就得過著節(jié)衣縮食、處處看人臉色的日子,不得不依附夫君的母族王家,靠著曲意逢迎換取一點喘 息之機。
而姜姝寧,一個聲名狼藉的殺人犯,竟還能在這春日里策馬游完!
強烈的屈辱與不甘灼燒著她的理智。
一個念頭在她心底浮現(xiàn),她的視線一轉(zhuǎn),精準地落在了身旁那個正百無聊賴的少年身上。
王墨,王家二房的嫡子,今年剛滿十七,性子最是單純沖動。
一個惡毒的計策瞬間成型。
姜瑤真故作驚訝地輕呼一聲,用團扇掩住半邊唇,悄聲對王墨道:“王二公子,你快瞧,那不是你姐夫景王殿下嗎?”
王墨聞言立刻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睛頓時一亮:“嘿,還真是姐夫!咦,他身邊那位戴著帷帽的女子是……”
“這還用問?”姜瑤真掩唇輕笑,聲音里充滿了恰到好處的蠱惑與艷羨,“自然是你的親姐姐王碧珊了。聽說如今景王府里,最受寵的便是她這位側(cè)妃。
瞧他們那般親密,想來是王爺特地陪姐姐出來散心的。你這做弟弟的,還不快去請個安?也好讓你姐姐在王爺面前,更添幾分體面。”
王墨哪里經(jīng)得住這番吹捧,一聽姐姐如此受寵,臉上立刻漾開驕傲的光彩,想也不想,興沖沖地便朝蕭凌川的方向跑了過去。
望著王墨那急不可耐的背影,姜瑤真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弧度。
她太清楚王家的內(nèi)情了:鎮(zhèn)國將軍府的大房何等精明,舍不得自家女兒,才將二房的王碧珊推入景王府。
整個二房的希望,都壓在王碧珊一人身上,逼著她不擇手段也要固寵爭位。
就讓這個沖動的王墨親眼看看,景王蕭凌川真正放在心尖上陪著的,到底是哪位“佳人”。
好戲就要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