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讓我來!”
虎妞這會已經(jīng)心急如焚,見狀一把撩開車簾子,擠到車轅上,從張文濤手里奪過鞭子。
她可沒那么多講究,心想這趕車有什么難的?不就是讓馬快跑嗎?
她學(xué)著印象里車夫的樣子,掄起鞭子,使勁朝著馬屁-股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抽了一下,口中喝道:“駕!快跑!”
那馬吃痛,嘶鳴一聲,猛地向前一竄!車速陡然加快!
張文濤猝不及防,差點(diǎn)被甩下車轅,嚇得趕緊死死抓住旁邊的欄桿。
虎妞卻覺得這還差不多,心里還嘀咕:看吧,就是得用力抽才行!
然而,好景不長。
這匹馬本就是匹普通的拉貨駑馬,又拉著不算輕的兩個人和車廂,猛跑了一段后,速度眼看著又慢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虎妞急了,以為是自已鞭子不夠狠,又連著抽了幾下:“馬兒,求你了,快跑?。 ?/p>
馬兒也委屈極了,今日草料都還沒喂,它今天飯都還沒吃呢!
被這么沒輕沒重地抽打,它又驚又痛,猛地一個發(fā)力,瘋了一樣拖著車廂向前沖去!
“哎呦!”這下連虎妞都嚇了一跳,車身劇烈顛簸起來。
張文濤在后面臉都白了,死死抱著車廂里的柱子,感覺五臟六腑都快被顛出來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艱難地開口:“虎……虎妞……慢……慢點(diǎn)……我……我要吐了……”
虎妞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這馬好像失控了!
她試著喊了幾聲“吁”,想讓它停下來,可那馬根本不理她,反而跑得更歡了。
虎妞這才傻眼,她光知道怎么讓馬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讓它停?。?/p>
她力氣是大,可這會兒總不能跳下去用蠻力把馬拉住吧?
就在這驚慌失措的當(dāng)口,悲劇發(fā)生了。
馬車沖到一個拐彎處,速度太快,直接沖出了路面,一邊的車輪狠狠撞在一塊半埋土里的石頭上!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車軸斷裂!
整個車廂瞬間失去平衡,向一側(cè)猛地傾斜,然后轟隆一聲,直接翻進(jìn)了路邊的水溝里!
拉車的馬也被帶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掙脫韁繩,站到了一邊。
“哎呦!”
“我的媽呀!”
虎妞和張文濤在車廂里滾作一團(tuán),摔得七葷八素。
好在溝不深,兩人除了磕碰些青紫、弄得滿身灰土之外,倒也沒受什么大傷。
過了半晌,兩人才狼狽不堪地從摔得變形的車廂里爬出來,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都傻眼了。
車輪子滾出去老遠(yuǎn),車廂也歪在溝里,顯然是沒法再走了。
而那匹罪魁禍?zhǔn)椎鸟R,此刻正悠閑地站在路邊,低頭啃著青草,偶爾還打個響鼻,仿佛剛才那場驚險跟它毫無關(guān)系。
虎妞氣得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她看看天,日頭已經(jīng)偏西,再耽擱下去,真怕后日都到不了家。
她一咬牙,心一橫,對還在揉著腰齜牙咧嘴的張文濤說:“車是沒法坐了!咱們騎馬回去!”
“騎……騎馬?”張文濤臉都綠了。
他倒是會騎一點(diǎn),但也僅限于被人牽著慢悠悠走兩圈的那種“會”,像剛才那種瘋跑,他想想都腿軟。
“對!騎馬快!”虎妞不由分說,走過去一把拉住那匹還在吃草的馬的韁繩。
那馬似乎對她還有陰影,不安地刨著蹄子,不停地往后退。
虎妞可不管這些,她力氣大,連拉帶拽,硬是把馬拖了過來。
然后她看向張文濤:“你會上馬不?”
張文濤苦著臉:“會……會是會一點(diǎn)……”
“那你先上!我在后面抱著你!”虎妞指揮道。
她自已是完全不會騎馬的,但想著反正抱緊點(diǎn)掉不下來就行。
張文濤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踩著馬鐙,好不容易爬上了馬背。
虎妞則利索地一腳蹬著馬鐙,憑借著一股蠻力,也翻身坐到了張文濤身后。
她兩條結(jié)實(shí)的手臂往前一伸,緊緊箍住了張文濤的腰。
“坐穩(wěn)了!”虎妞深吸一口氣,學(xué)著路上騎馬人的樣子,腳后跟用力一磕馬肚子,另一只手揚(yáng)起,作勢要抽鞭子。
那馬剛才著實(shí)被她打怕了,感覺到身后的動靜,不等鞭子落下,就嘶鳴一聲,猛地竄了出去!
“啊——!”張文濤的驚叫聲瞬間被風(fēng)聲淹沒。
虎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加速嚇了一跳,但隨即喊道:“抓緊了!別松手!”
于是,官道上出現(xiàn)了一幅奇景:一匹毛色混雜的駑馬,馱著體格不小的兩個人,以近乎瘋狂的速度狂奔。
前面的胖乎乎的寶藍(lán)色緊身衣男子面如土色,緊緊閉著眼,雙手死死抓著馬鬃,身體隨著馬的顛簸劇烈晃動,看樣子隨時都可能吐出來。
后面的女子則一臉“堅(jiān)毅”,雖然動作笨拙,但雙臂如鐵鉗般箍著前面的人,嘴里還不停喊著:“讓讓!快讓讓!”絲毫不顧及路人驚愕的目光。
這馬也是倒了血霉,載著兩個死沉死肥還不會騎術(shù)的人,還要被逼著玩命跑。
它累得口吐白沫,速度其實(shí)已經(jīng)不如剛才疾馳時那么瘋了,但架不住虎妞覺得慢,時不時還要用腿夾一下或者虛晃一下鞭子,讓它不敢松懈。
張文濤只覺得風(fēng)聲呼嘯,顛簸得他骨頭都快散架了,胃里翻江倒海,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路,對張文濤來說,簡直是生死煎熬。
第二日上午,等遠(yuǎn)遠(yuǎn)看到永樂鎮(zhèn)的輪廓時,他幾乎已經(jīng)虛脫,全靠虎妞在后面架著才沒掉下去。
那匹馬也終于到了極限,腳步散亂,感覺快要倒地不起了。
到了鎮(zhèn)口,它死活不肯再走了。
虎妞無奈,只好先從馬背上跳下來,然后扶著臉色慘白,嘴唇都沒了血色的張文濤,哆哆嗦嗦地爬了下來。
“你沒事吧?”虎妞趕緊問張文濤,畢竟奔襲了一日兩夜,不光人扛不住,馬也到了極限。
張文濤擺擺手,話都說不利索了:“沒……沒事……歇……歇會兒就好……”他感覺魂兒已經(jīng)都沒了。
就在這時,虎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鎮(zhèn)口站著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爹王金寶!看樣子正要上車,不知要去哪里。
“爹!”虎妞連忙著急又驚喜的高聲喊道,“您這是要去哪兒?我們收到三哥的信了!信里說二哥平安!”
王金寶正準(zhǔn)備上車想辦法追錢彩鳳,聽到女兒的喊聲,猛地回頭。
看到虎妞和張文濤這副狼狽不堪、卻急匆匆趕回來的樣子,再聽到“三哥的信”、“二哥平安”這幾個字,他渾身一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臉上瞬間交織著難以置信、狂喜和巨大的期盼,聲音都顫抖了:
“啥?!三郎的信?快!快拿給我看看!信上咋說的?!你二哥……你二哥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