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昌那句耍賴似的咕噥,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有那么一瞬間,姜晚秋真的心軟了。
她甚至想,管他什么任務(wù),管他什么體力,今晚上就由著他胡來好了。
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不行,絕對不行!任務(wù)要緊!
她在他懷里拱了拱,伸出兩只手,用力按住他那不老實的胸膛:“不行就是不行,你趕緊睡覺?!?/p>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男人胸膛的起伏,還有那越來越粗重的呼吸。
“不給點甜頭,真睡不著。”趙文昌的嗓音啞得厲害,帶著濃濃的鼻音。
姜晚秋愣神,覺得這男人這是在……撒嬌?
姜晚秋的臉頰熱得發(fā)燙,她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湊過去,飛快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等……等你這次任務(wù)回來,我……我給你獎勵?!?/p>
“獎勵?”趙文昌胸膛里滾出一串低沉的笑聲,震得她耳朵都麻了,“這話我怎么聽著這么耳熟?你在村子里的時候,也是這么糊弄我的?!?/p>
舊事被重提,姜晚秋的臉一下就紅透了,又羞又惱,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力道卻跟貓爪子撓似的。
“那……那就雙倍!雙倍的獎勵!這總行了吧!”
她撒著嬌,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甜糯。
趙文昌聽著懷里女人又軟又急的聲音,心里不由得也放軟了幾分。
“好,”他低笑著應下,長臂一收,將她更緊地摟進懷里,滿足地嘆了口氣,“這可是你說的,雙倍。到時候可不許賴賬?!?/p>
他不再亂動,只是就這么抱著她,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
“睡吧,陪我一起睡?!?/p>
男人的懷抱堅實又溫暖,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穩(wěn)有力地砸在她的耳膜上。
可姜晚秋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趙文昌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又是那個叫劉保國的陰森面孔。
她就這么睜著眼睛,在男人沉穩(wěn)的呼吸聲里,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外面的天色還未亮,姜晚秋就被身邊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給驚醒了。
趙文昌已經(jīng)穿戴整齊,一身筆挺的軍裝,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肩寬腰窄。
見她醒了,他俯下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帶著涼意的吻:“吵醒你了?再睡會兒,還早?!?/p>
“不睡了。”姜晚秋猛地坐起身,開始在炕上摸索著穿衣服,“我送你。”
“胡鬧,外面多冷?!壁w文昌皺眉,伸手想把她撈回被窩。
“我不!”姜晚秋卻執(zhí)拗地躲開,飛快地套上衣服和鞋子,“我就要送你,送到集合點?!?/p>
看著她那雙寫滿堅持的眼睛,趙文昌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門。
清晨四五點多的軍區(qū)大院,靜悄悄的,寒氣逼人。
姜晚秋跟在趙文昌身后,踩著他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心里又酸又脹。
快到集合點時,已經(jīng)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和軍用卡車了。
趙文昌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她:“就到這吧,快回去,不然平安醒了找不著你又該溜沒影了?!?/p>
姜晚秋點點頭,眼圈卻控制不住地紅了。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猛地撲上去,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腰。臉頰貼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感受著那軍裝布料的粗糙質(zhì)感。
趙文昌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大手溫柔地撫上她的后背。
“好了,我走了?!?/p>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哄笑和吹口哨的聲音。
“哎呦!瞧瞧咱們趙隊長,這可真是兒女情長啊!”
“嫂子放心!我們保證把隊長囫圇個兒給您帶回來!”
幾個已經(jīng)上了車的年輕士兵,正扒著車廂欄桿,扯著嗓子起哄。
姜晚秋的臉瞬間燒得通紅,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頭都快埋進胸口里了。
趙文昌回頭瞪了那群兵崽子一眼,回頭再看自家媳婦兒那窘迫樣,又忍不住笑了。
他伸出粗糲的指腹,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壓低聲音道:“別理他們,我手底下這幫兔崽子,眼神兒一個比一個好,藏不住?!?/p>
隨著一聲集合哨響,趙文昌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走了,在家乖乖的?!?/p>
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卡車。
看著他翻身上車的利落背影,看著那輛綠色的軍用卡車在轟鳴聲中緩緩開走,最后消失在晨霧里,姜晚秋吐出一團白氣,將凍僵的臉蛋縮到了圍巾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天剛蒙蒙亮,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姜晚秋覺得小腹有些脹,想著先去趟公共廁所。
這年頭的廁所都是老式的磚砌旱廁,一股子潮濕難聞的味兒。
她剛從隔間出來,正準備往外走,就隱約聽到廁所背后傳來壓得極低的女人的說話聲,其中,一個詞讓她猛地頓住了腳步——
“……姜晚秋……”
是她的名字!
這么大清早的,誰會在廁所后面議論她?
姜晚秋心里好奇,放輕了腳步,悄悄繞到了廁所的另一側(cè),貼著冰涼的磚墻,側(cè)耳細聽。
只聽一個熟悉又尖細的女聲帶著哭腔抱怨道:“……反正都怪那個姜晚秋多嘴!自從她跟我男人說了我懷孕的事,他這幾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還老是盤問我!那個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再說了文秀,咱們到底什么時候能走???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是何曉曼!
另一個聲音,姜晚秋也認得,是杜文秀。
杜文秀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著什么急?我不是說了嗎,你給我的錢又沒湊夠,沒錢怎么走?路上吃什么,喝什么?”
“我……我攢的私房錢就那么點,都給你了啊!”何曉曼急得快哭了。
“你那點錢夠干啥的?”杜文秀冷哼一聲,話鋒一轉(zhuǎn),聲音又放軟了幾分,“你不是還有你媽給你的嫁妝嗎?你現(xiàn)在手上的這對金鐲子……”
“不行!”一提到金鐲子,何曉曼的聲音立刻強硬起來,“那可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金貴著呢!不能動!”
“行行行,不動不動,”杜文秀立刻改了口,哄勸道,“我還有個更好的主意。我可聽說了,你男人不是在什么實驗小組嗎?上頭剛給他撥了一大筆研究經(jīng)費下來,錢還不少呢!你回去好好想想辦法,把他那筆錢弄到手。只要錢一到手,咱們立馬就走,天高任鳥飛!”
“可是咱們攢的那些錢去南方已經(jīng)夠用了啊。”
“咱們要去的,是比南方更遠的地方,去寶島那邊。曉曼,你想想,咱們倆要是不走遠點,能行嗎?你男人周建軍是干啥的,你忘了?他手底下可都是兵!咱們就在這大陸待著,不出三天就得被他給揪回去,到時候你我的下場能好?”
見何曉曼臉上露出猶豫和后怕,杜文秀又湊近了些:“我可都給咱們打聽好了,寶島那邊有地方,山高皇帝遠的,誰也不認識誰。房子我都看好了,就等……就等這最后一筆錢了?!?/p>
他的手不老實地滑到何曉曼的腰上,輕輕捏了一把。
“我……我知道了?!焙螘月罱K還是被說動了,“我會想辦法的?!?/p>
“這才乖嘛?!?/p>
話音剛落,墻那邊的姜晚秋就聽到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緊接著是何曉曼一聲壓抑又難耐的抽氣,像被人堵住了嘴。
然后就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
那動靜,黏糊糊的,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不堪入耳。
姜晚秋嫌惡地皺起了眉頭。
這倆人可真是……不嫌冷得慌!
大清早的,就在這又臟又臭的旱廁后面干這種勾當,也不怕凍掉一層皮。
她心里冷笑一聲,還想找她的麻煩?還是先顧好自個兒吧!
姜晚秋本想現(xiàn)在就出去,把這對野鴛鴦逮個正著。
可轉(zhuǎn)念一想,趙文昌剛走,自己一個人在家?guī)е桨?,要是真把這兩人逼急了,狗急跳墻做出點什么事來,她一個女人家實在太吃虧。
貿(mào)然惹事,不保險。
想到這,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腳尖著地,沒發(fā)出一絲聲響。
她回到了家屬院停在周建軍家門口。
“咚、咚、咚!”
她抬手,用力敲響了那扇刷著綠漆的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從里面拉開一條縫,周建軍穿著件白色的舊汗衫,頭發(fā)亂糟糟的,顯然是剛被吵醒,臉上帶著濃濃的不悅。
“誰啊……是你?”看清是姜晚秋,他愣了一下,“趙家嫂子,這么大清早的,你有什么事?”
姜晚秋直接開門見山:“周大哥,你家曉曼,現(xiàn)在正跟杜文秀在公共廁所后面偷情。”
周建軍臉上的惺忪睡意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眉頭皺的死緊。
“你帶路?!彼某鋈齻€字,轉(zhuǎn)身就回屋抓了件外套披上。
兩人一前一后,腳步匆匆。
就在快要走到廁所的時候,一道身影慌慌張張地從廁所后面繞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著自己被弄得皺巴巴的棉襖領(lǐng)子。
正是何曉曼。
她一抬頭,看見來勢洶洶的周建軍和跟在后面的姜晚秋,嚇得臉都白了,腳下猛地一頓。
“你……你們倆要干啥?”她聲音發(fā)虛,眼神躲閃。
周建軍一言不發(fā),黑著一張臉,繞過她就要往廁所后面走。
“哎!你站?。 焙螘月姞睿甓伎靽橈w了,一把沖上去死死拽住周建軍的胳膊,尖叫道,“周建軍!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