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去,只見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兩個人影正糾纏在一起。
其中一個,正是她的好妹妹,姜晚夏。而另一個,居然是顧飛雁。
“你別給臉不要臉!顧飛雁,我讓你幫個忙,你就這么推三阻四的?”姜晚夏的聲音壓得又低又狠。
顧飛雁的眉頭緊蹙,臉上滿是為難和掙扎:“晚夏同志,我確實說過欠你個人情,可……可這種事,我真的不能幫你!”
自己妹妹的蕁麻疹怎么看都看不好,確實是姜晚夏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偏方,說是外敷的草藥,讓他妹妹試試。
他也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沒想到,那藥膏抹上去,不過幾天,紅疙瘩就全消了,皮膚光溜溜的,跟沒得過病一樣。
他當(dāng)時感激得不行,對姜晚夏說,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顧飛雁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他以為她會要點(diǎn)錢,或者讓他幫忙弄點(diǎn)緊俏的票證。誰能想到,她一開口,就是要他幫忙算計自己的親姐姐!
“不能幫?”姜晚夏擰著眉頭,“顧飛雁,你妹妹的病是好了,可你不會真以為那點(diǎn)草藥就除根了吧?”
她往前湊了一步:“我告訴你,我那方子厲害是厲害,但有個副作用。外敷的藥只能壓住毒性,想要徹底好利索,還得配上內(nèi)服的藥才行。要是沒有我的內(nèi)服藥,不出三個月,你妹妹身上的毒就會重新發(fā)出來,到時候,可就不是起紅疙瘩那么簡單了……”
顧飛雁聽了這話,問:“你什么意思。\"
“到時候,她就會從里到外,全身潰爛!”
“你!”顧飛雁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面容扭曲的女人,氣得渾身發(fā)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個毒婦!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姜晚夏被他攥得生疼,卻不肯示弱,反而笑得更加得意,“很簡單。等趙文昌和姜晚秋結(jié)婚那天,你想辦法,把趙文昌灌醉。剩下的,你只要找個由頭把姜晚秋那個賤人引開就行了。”
那天真正跟他入洞房的人,是她姜晚夏!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他趙文昌賴也賴不掉!
自己可打聽清楚了,他現(xiàn)在可是樂首長跟前的紅人,正處在往上爬的關(guān)鍵時候。新婚之夜睡錯了女人,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他臉上無光,整個軍區(qū)都得跟著丟人!為了保住他的前程和部隊的名聲,他們只會把這事往下壓!
姜晚夏想著,只要自己豁出去拼命地鬧,他們?yōu)榱讼⑹聦幦?,就只能認(rèn)下她這個媳婦兒!
到那個時候,姜晚秋算個什么東西?一個懷著野種還想嫁進(jìn)高門的破鞋!看她怎么收拾那個賤人!
還有王家那幫狗東西,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顧飛雁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甩開姜晚夏的手,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我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我看在你是晚秋妹子的份上,才對你多照顧幾分,沒想到你心腸這么歹毒!”
“你沒看錯!”姜晚夏被他甩得一個踉蹌,扶著墻站穩(wěn),沖他大叫,“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姜晚秋那個賤人害的!她搶走了我的一切!我不過是……我不過是想奪回本該屬于我的幸福!”
倆人的拉扯越來越激烈,雖然離得遠(yuǎn),聽不清他們在吼些什么,但那股子劍拔弩張的勁兒,姜晚秋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有些不安,扶著長椅站了起來,想過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一只大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胳膊。
趙文昌取了藥回來了,見她起身要走,臉上還帶著擔(dān)憂的神色。
姜晚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拐角:“那邊好像是我妹妹和顧飛雁,看樣子是吵起來了,我想過去看看?!?/p>
趙文昌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一眼,就認(rèn)出了顧飛雁那個身影。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一皺,眼底閃過一絲冷淡。
他收回目光:“那是他們倆之間的事,咱們別去摻和,免得又染上不必要的麻煩?!?/p>
說完,他將手里的藥包遞給她,拉起她的手,柔聲說道:“走吧,我扶你回去休息。醫(yī)生說了,你現(xiàn)在可不能勞累。”
他說罷,就帶著她快步離開了,沒有再給姜晚秋一個回頭看的機(jī)會。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傳來了敲門聲。趙文昌穿戴整齊地去開了門,是營部的一個小戰(zhàn)士。
“趙營長,樂首長讓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緊事?!?/p>
趙文昌點(diǎn)點(diǎn)頭,回頭看了一眼炕上還在熟睡的姜晚秋,壓低聲音說:“知道了,我馬上就去?!?/p>
他走回屋,動作極輕地掖了掖姜晚秋的被角。平安已經(jīng)自己穿好了衣服,正準(zhǔn)備去廚房。
見趙文昌要走,他立馬跑過來,小大人似的拍著胸脯保證:“爸,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我保證把媽照顧得好好的!”
趙文昌摸了摸兒子的頭,很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姜晚秋剛起床,平安就端來了燒好的熱水讓姜晚秋洗漱,早飯是熱好的高粱米粥和兩個白面饅頭。
吃過早飯,她心里惦記著一件事,便找出昨天從空間里拿出來的東西,用布包好,對平安說:“媽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你在家看好門?!?/p>
平安懂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媽,你去吧,我寫會兒字。”
姜晚秋一路朝著軍區(qū)醫(yī)院走去。她得去看看周建國。
病房里周建國的情況比昨天好了許多,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蠟黃,眼窩也深陷著,但至少人能坐起來了。姜晚秋進(jìn)去的時候,他正低著頭,一件一件地疊著自己的舊軍裝,看樣子是準(zhǔn)備出院。
“周營長?!苯砬镙p聲喊了一句。
周建國抬頭,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有些勉強(qiáng)的笑容:“是姜晚秋同志啊,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恢復(fù)得怎么樣了,”姜晚秋說著,將手里的布包放在床頭柜上,“順便……給你送點(diǎn)東西。”
她解開布包,露出里面一小一大的兩個瓶子。一個是素白色的瓷瓶,另一個是深褐色的葫蘆瓶。
“我娘家祖上傳下來一個方子,治男人身上的毛病特別管用。”姜晚秋笑笑,“這瓷瓶里是丸藥,每天早晚各一粒。葫蘆里是藥酒,每天喝一小盅。你……你試試看?!?/p>
周建國的眼神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的臉有些紅,明顯有些不好意識,但是也沒推拒。
將東西收下后,他想起了什么,連忙從自己的軍裝里摸出一個皮夾,從里面數(shù)出幾張票子和一些錢:“姜同志,這藥多少錢?我給你!”
姜晚秋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莞爾一笑:“不著急,這藥是我家里自己配的,不值什么錢。你先吃著,等什么時候有效果了,你再給錢也不遲。”
周建國捏著那幾張票子,手僵在半空。
“等有效果了……”他喃喃自語,隨即苦澀地?fù)狭藫项^,像是在自嘲,“妹子你這話說的,有沒有效果……我一個人也看不出來啊?!?/p>
這話一出口,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姜晚秋也覺得有些尷尬,干笑了兩聲,趕緊找補(bǔ)道:“周營長,你別灰心啊。你看你,長得濃眉大眼的,又是營長,部隊里的技術(shù)骨干,多的是小姑娘排著隊想嫁給你呢!緣分這東西,說來就來了。”
周建國只是搖了搖頭:“再成家?我這樣的人,以后還成不成家都是一回事呢?!?/p>
他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將疊好的衣服放進(jìn)一個網(wǎng)兜里,站起身:“不說這個了。我得去試驗田看看,都幾天沒過去了,不知道那幫小子把我的寶貝疙瘩照顧得怎么樣了?!?/p>
“試驗田?”姜晚秋眼睛一亮,“我能跟著去看看嗎?”
周建國有些意外,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啊,也不是什么保密的地方,就是些瓶瓶罐罐和泥巴地?!?/p>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醫(yī)院。試驗田在軍區(qū)的最北邊,占了老大一塊地。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排排望不到頭的塑料大棚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白光。
一掀開大棚的簾子,一股暖氣就撲面而來,驅(qū)散了周身的寒意。
棚里暖烘烘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簡直是兩個世界。
一踏進(jìn)這片屬于自己的天地,周建國整個人都變了。
他臉上的頹唐和苦澀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神采。
“你看這邊,”他指著一片綠油油的麥苗,話也明顯多了起來,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激動,“這是我們小隊正在攻關(guān)的‘東農(nóng)78號’冬小麥。我們從蘇聯(lián)引進(jìn)的抗寒品種里提取了抗寒基因,通過遠(yuǎn)緣雜交技術(shù),嫁接到咱們東北地產(chǎn)的高產(chǎn)小麥上。目的就是培育出一種既能抵抗零下三十度嚴(yán)寒,又能把畝產(chǎn)提高百分之三十的新品種!”
他小心翼翼地?fù)荛_一片麥苗的葉子,指著根部說:“你看這根莖,比普通麥子粗壯得多,這就意味著它能吸收更多的養(yǎng)分。要是這個項目能成功,咱們東北的糧食產(chǎn)量,就能往前邁一大步!”
他又帶著姜晚秋走向另一片區(qū)域,那里種著一排排半人高的作物。
“還有這個,馬鈴薯,也就是咱們說的土豆。咱們現(xiàn)在種的品種,普遍存在一個問題,就是容易感染晚疫病,而且淀粉含量不高?!敝芙▏恼Z速越來越快,“我們正在嘗試用射線誘變育種的方法,篩選出抗病性強(qiáng)、淀粉含量高的優(yōu)良株系。一旦成功,不光是產(chǎn)量的問題,咱們軍區(qū)的罐頭廠、粉條廠,就都有了最優(yōu)質(zhì)的原料!”
聽著周建國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他的雜交技術(shù)、育種方法,姜晚秋卻覺得這話越聽越耳熟。
高產(chǎn)種子?抗病性強(qiáng)?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空間升級之后,又憑空出現(xiàn)了一座小木屋。木屋的貨架上,不就分門別類地擺放著一排排裝在小布袋里的種子嗎?旁邊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超級雜交水稻、高產(chǎn)抗寒小麥、抗病毒馬鈴薯……
這些東西,不正是周建國和他的團(tuán)隊,賭上一切都想要研究出來的寶貝嗎!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又很快冷靜了下來??臻g是她最大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而且,小木屋貨架上的種子雖然分門別類,但每樣也就那么一小布袋,她自己開個小灶,改善家里的生活還行,真要拿到全國去推廣,那點(diǎn)東西簡直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看。
除非……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因為談及夢想而雙眼放光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語言,試探著開了口。
“那個……周營長,我就是瞎問一句啊,你別當(dāng)真?!彼冉o自己找了個臺階,才接著說,“要是,我是說要是,現(xiàn)在就有人能拿來你們想要的那種最終的種子,就是那種又能抗零下三十度嚴(yán)寒,畝產(chǎn)又能多三成的小麥種子,你們……你們有法子倒著推,研究出來它是咋培育出來的嗎?”
周建國正說到興頭上,被她這么冷不丁一問,話頭一下子卡住了。
“啥?”他愣愣地看著姜晚秋,好像沒聽懂她的話,眼睛眨巴了兩下,“還有這事?”
他臉上的狂熱慢慢褪去,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神里全是琢磨和思量。
末了,他緩緩道:“姜妹子,你這個想法,相當(dāng)于是先射了箭,再讓我們畫靶子!而現(xiàn)在我們搞研究,就像是蒙著眼睛往前面放箭,放出去一萬支,能有一支沾上邊就不錯了??梢钦嬗心阏f的那種種子,那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分析它的基因序列,觀察它的生長特性,研究它的細(xì)胞結(jié)構(gòu)……等于說,答案都擺在面前了,我們只需要反過來把解題的步驟給它一步步推算出來就行!這可比現(xiàn)在瞎摸索,要快上千倍萬倍!我?guī)е值紫履菐托∽?,肯定能給它琢磨透!”
看著他說的頭頭是道,姜晚秋知道,這事兒有門兒。
她又說:“周營長,如果我說……我也許,有辦法能弄來你們想要的種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