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的話像一把尖利的刀,精準地刺進了傅斯年心中最痛處!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雙總是沉穩(wěn)的眼眸里翻滾著難以壓制的痛楚。
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整個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這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被至親之人背叛的劇痛!
當時父親雙腿潰爛,整個人反復發(fā)燒,初到石坪村,他們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有!
他為了這個家,放下所有的驕傲,選擇入贅姜家。
為了傅家,他可以忍受旁人異樣的目光,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讓家人在這艱難歲月里活下去。
可現(xiàn)在,他這個最疼愛的妹妹,竟用這個他當時,不得不做的選擇,來狠狠地羞辱他!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雙看向傅明月的眸子里,充滿了失望、痛心、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迎上傅斯年復雜的目光,傅明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大哥,你為什么這么瞪著我?難道我說錯了?”傅明月不甘示弱地反駁,仿佛只要聲音夠大,就能掩蓋心底涌起的不安。
她攥緊微微發(fā)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你入贅姜家是事實,我要嫁給村長兒子也是事實,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不同意?”
那雙眼睛里沒有她預想中的憤怒,只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失望。
這種沉默比任何斥責都讓她更加心慌。
“資格?”傅斯年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的砂紙,“我確實沒資格管你?!?/p>
“因為你所謂的婚事,和我當初的選擇,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傅斯年唇邊泛起苦澀的弧度:“如果能重來一次,我還會堅持最初的選擇?!?/p>
“既然你都不后悔,我也絕對不會后悔!”傅明月挺直脊背,聲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一時間,屋內安靜下來。
傅母看著傅明月倔強的側臉,又望了望兒子緊繃的神色,忍不住扯了扯傅斯年的衣袖,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斯年……你們說的吳栓林到底是誰?他家人性子怎么樣?當真可靠嗎?”
傅母渾濁的眼睛里交織著最后一絲希冀:“他……真的是村長?”
看著傅母的神情,傅斯年忽然覺得胸口發(fā)悶。
這一刻的傅母,陌生得讓他心驚!
傅斯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
“曾經(jīng),他的確是大豐村村長。前不久石坪村引水工程完工,他犯了一些錯,被大隊長送到派出所 ,什么時候能出來,還不好說!”
傅母眼中驟然亮起一束光。
果真是一個村長的兒子!明月倒是沒說謊!
眼里的光芒只閃爍了一瞬間,便迅速黯淡下去。
人都被送進派出所了,能不能出來還是未知,就算僥幸出來,名聲也臭了。
一個進過派出所的村長,說不定比他們傅家現(xiàn)在還不如。
想到這里,她剛熱起來的心又沉進了冰窖里。
“媽,你聽到了嗎?他沒有騙我,他當真是大豐村村長的兒子!等我嫁過去,咱們全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傅明月喜極而泣。
這些時日的忐忑不安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揚眉吐氣后的狂喜。
“大嫂,那件事我聽說了,其實根本不怪他爹?!鳖D了頓,只聽傅明月又道:“只要你幫忙求求大隊長,把誤會解開,他爹就能從派出所出來。”
“到時候我風風光光嫁過去,就是正經(jīng)的村長兒媳婦!”
想到那樣的場景,傅明月的脊背不自覺地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起。
她仿佛看到,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她家的人都要賠著笑臉向她問好。
見女兒這般篤定,傅母一直緊繃的心弦也稍稍松弛下來。
她忙用袖子拭了拭濕潤的眼角,臉上終于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切的笑容。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鄉(xiāng)下人家最重視的就是子嗣,只要你能一胎得男,往后在婆家就算站穩(wěn)腳跟了。”
“你們別高興的太早!”
傅望山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像一盆冷水澆在傅母母女倆心頭。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古怪,他要真是村長的兒子,何至于和明月偷偷摸摸的?”
傅望山刻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傅家人驟變的臉色:“畢竟以咱們家現(xiàn)在的處境,有人愿意求娶,咱們求之不得,誰不想為孩子謀一條出路?”
“大可以光明正大請媒人上門提親,咱們也不會攔著不讓女兒出嫁!”
立在一旁的姜婉挑了挑眉,眼底掠過一絲訝異。
倒是沒想到,這個家里還有個明白人。
“斯年,吳栓林犯得是什么錯?”傅望山眸子里閃過幾分困惑。
大概是工作使然的緣故,傅望山比旁人多了幾分敏銳。
這件事不是秘密,只要想打聽,隨便找個村里人都能問出來。
傅斯年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傅望山蹙著眉頭聽完兒子的敘述,臉色越來越沉。
他突然抬手,重重一拍床板,震得床板咯吱咯吱作響。
“傅明月,這吳家你絕不能嫁!”
“肚子里的孩子,必須打掉!”
傅明月猛地抬頭,臉色煞白:“爸!你不能……”
“我是你爸!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跳進火坑?那不是為你好,是害了你一輩子!”
“你醒醒吧!吳家現(xiàn)在是什么光景?他爹在派出所蹲著,當初當著那么多領導的面破壞石坪村的引水工程,連市水利局的臉面都敢掃,這樣的人家,我們傅家惹不起!”
傅望山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這件事,到此為止!”
美夢轟然破碎,傅明月踉蹌著后退兩步,只覺得心口像被掏了個大洞,呼呼地灌著風。
“我就知道,你們見不得我過得好,故意和姜婉聯(lián)合起來毀我的幸福!”
她的目光在傅斯年和姜婉之間來回掃視,越說越激動,仿佛窺探到真相,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篤定。
“大哥,我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若我真的能嫁進村長家,我豈會真的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