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兒可是偷偷問過那個姓秦的公安了,對方雖然沒細說,但也暗示了周家背景不一般,溫迎是正經(jīng)的軍官太太。
她本來還以為溫迎跟自己一樣,都是命苦無依、需要靠自己拼命掙扎求存的苦命人,還因此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義氣。
沒想到……
人家溫迎居然是大院里高高在上的高官太太。
霍玉兒心里有種被有錢人戲弄了的委屈感,但轉(zhuǎn)念一想到溫迎因為這次南下遭遇了這么多危險和傷痛,那點委屈又化為了更深的內(nèi)疚。
溫迎被她問得一陣心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那、那個,其實……唉,這事說來話長。我跟他……感情不太好,正準備要離婚了。所以才想著自己出來賺點錢,以后也好有個依靠?!?/p>
她半真半假地說道,離婚的念頭確實在她心里盤旋。
“離婚?!”
霍玉兒的眼睛瞪得溜圓。
“有這種長得又帥、看起來還挺有權(quán)勢的好男人,你不想著賴上他一輩子,居然還想著要離婚?!”
她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來,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簡直是走了八輩子大運,應(yīng)該牢牢抓住才對。
溫迎看著她震驚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悲涼的笑意,語氣滄桑:
“世事難料啊……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的。不過沒關(guān)系,”
她低頭,蹭了蹭懷中兒子柔軟的臉蛋,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我會憑借自己的努力,給我兒子很好的生活的?!?/p>
霍玉兒看著她這副模樣,雖然還是不能理解她為什么要放棄現(xiàn)成的富貴生活,但也能感覺到她似乎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也是,大戶人家的軍官太太,聽著風光,背地里的辛酸恐怕也不少吧。
“對了,我們的貨……”
溫迎突然想起那兩麻袋拼著命換來的電子產(chǎn)品。
霍玉兒連忙拍了拍胸脯,“放心好了,貨還在呢!一樣沒少。那個叫秦玨的公安說了,看在你丈夫的面子上,這次可以放我們一馬,不追究我們投機倒把的事了?!?/p>
她當時聽到這句話,真是大大松了口氣。
溫迎聞言,也稍稍松了口氣,貨物還在就好。
但隨即,心又提了起來。
連公安都驚動了?
周玉徵這次……到底動用了多少關(guān)系?他會不會因此更生氣?
霍玉兒猶豫再三,搓著手指,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
“那個……溫迎姐,還有件事……”
“嗯?什么事?你說。”
霍玉兒聲音低了下去,懇求道:
“你還記得上次幫我們辦理車票的那個我發(fā)小哥哥嗎?他因為這事,可能會丟工作,人……也可能被抓進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那份工作……溫迎姐,你可不可以……跟姐夫求求情,放他一馬?”
她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季旭確實是因為幫她們才惹上麻煩的。
溫迎愕然:“他會被抓?”
霍玉兒沉重地點了點頭。
溫迎臉色凝重起來。
季旭確實是因為幫她們才……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視不管。
她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吧,我試試看。畢竟是因為幫我們,他才被抓的?!?/p>
霍玉兒見她答應(yīng),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謝謝你,溫迎姐。真的太謝謝你了!”
然而,答應(yīng)下來容易,真要開口卻讓溫迎倍感為難。
她馬上就要跟周玉徵提離婚了,現(xiàn)在卻還要為了別的男人去求他辦事……
而且,萬一他以此為借口,提出什么苛刻的條件,甚至……趁機把小寶的撫養(yǎng)權(quán)搶走怎么辦?
想到那個噩夢,溫迎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低頭,看著懷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依偎在她胸前,因為哭累了而沉沉睡去的小寶,小家伙即使在睡夢中,小眉頭也微微蹙著,瘦下去的小臉讓人心疼。
溫迎輕輕撫摸著兒子柔軟的發(fā)頂,心中充滿了憐愛。
她沉思片刻,覺得還是得給霍玉兒打個預防針,免得她期望太高:
“玉兒,我可能……不一定能求情成功。畢竟……我回去是要跟他離婚……”
她的話還沒說完——
“哐當!”
臥鋪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拉開。
周玉徵拎著一個鋁制飯盒去而復返。
他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fā)著駭人的低氣壓。
他一言不發(fā),將還冒著些許熱氣的飯盒重重放在小桌板上。
他沒有看溫迎一眼,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掃過跪坐在地上的霍玉兒,隨即再次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摔門而去。
霍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和男人那冰冷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心臟砰砰直跳。
她拍了拍胸口,小聲對溫迎嘀咕道:
“難怪溫迎姐你想離婚了,這種男人,陰晴不定的,哪個女人受得了啊……”
之前在寶安碼頭,看到周玉徵不顧一切尋找溫迎,甚至親自奔赴香江將人帶回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抱著昏迷的她,霍玉兒還覺得這男人雖然冷了點,但對溫迎姐應(yīng)該是很在意的。
可沒想到,人一醒,他非但沒有半句安慰體貼,反而擺出這么一副冰山臉,實在讓人心寒。
溫迎看著那扇還在微微晃動的門,臉色煞白,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難道……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招他厭惡了嗎?
連多待一刻都不愿意?
……
火車連接處,煙霧繚繞。
兩三個男人正靠在那里吞云吐霧,周玉徵一臉死寂地走了過來,周身籠罩著化不開的陰郁。
秦玨見他過來,掐滅了手里的煙頭,有些意外。
“怎么了?嫂子不是醒了嗎?你怎么不好好安慰一下,跑這兒來吸二手煙?”
他以為周玉徵會趁著溫迎醒來,好好安撫解釋一番。
周玉徵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直接拿過了秦玨還捏在手里的煙盒和打火機。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煩躁和失控的邊緣感。
秦玨看著他這副大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疑惑,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調(diào)侃道:
“喲,這是怎么了?我們周大少爺也染上這玩意兒了?”
在所有熟悉周玉徵的同齡人眼中,周玉徵那可是玉樹臨風、清冷出塵、一身正氣的典范。
他自律嚴苛,煙酒不沾,作風端正,哪里像是會用這種東西來麻痹自己的人。
他們一起長大,在學生時代,就有很多半大小子早戀、打架、甚至偷偷學著抽煙扮酷。
但周玉徵永遠不會。
他就像是所有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永遠沉穩(wěn)強大,冷靜自律,溫和有禮,優(yōu)秀得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秦玨見過他最“出格”的事情,大概也就是上學時,用無可辯駁的實驗數(shù)據(jù)和嚴謹?shù)倪壿?,當場打臉了一位自視甚高、看不起平民學生的教授。
周玉徵抽出一根煙,有些笨拙地叼在嘴里,然后拿起打火機。
“啪嗒”一聲,火苗躥起。
然而,他握著打火機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著,試了幾次,都無法將火苗對準煙頭。
他的眼眶通紅,布滿了血絲,下顎線繃得緊緊的,牙關(guān)緊咬,仿佛在極力壓制著體內(nèi)某種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秦玨被好兄弟這幅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搶過他嘴里的煙和手上的打火機。
“不會抽就別抽了,糟踐自己身體干什么?我也就是工作以后壓力太大才染上的,局里那些難搞的案子,身邊的同事老煙槍一個接一個,整天煙霧繚繞的,搞得我不自覺也學會了?!?/p>
他拍了拍周玉徵緊繃的肩膀,試圖安慰。
“有老婆孩子呢!這個別碰了,有什么事情,跟溫迎好好說開了不就好了嗎?你們還有那么可愛的孩子呢!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
秦玨其實早就隱隱約約感覺到周玉徵和溫迎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矛盾,否則溫迎也不會偷偷跑到南方來。
他看著周玉徵此刻痛苦掙扎的樣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是真心希望這對經(jīng)歷了磨難的夫妻能夠解開誤會,重歸于好。
畢竟,他們是有了小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