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崔一渡警覺地豎起耳朵,江斯南也停止了說話,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起身走向門口。
江斯南打開門,只見一個女子和幾個男子站在門外,女子抱拳行禮,“這位公子,我等是海天鏢局的鏢師,路過這里,請借宿一宿?!?/p>
海天鏢局?江斯南心頭一緊,把他們打量一番,“這里是荒廢的寺廟,我也是借宿的,你們進來吧?!?/p>
女子道謝后帶著其他人和馬車緩緩駛入寺廟,卸下行李,開始忙碌起來。
幾人在偏殿升起了篝火,江斯南聽到眾人稱呼這女子是掌門。江斯南一直想探查海天鏢局兇殺案,他前段時間跑到小鏡州,海天鏢局里面除了幾個下人,掌門和其他鏢師都外出運鏢了。他沒問出什么名堂,只好在江湖上到處游走。
現(xiàn)在苦主在眼前,江斯南豈能不激動。
江斯南抱著一捆木柴走出去,他朝崔一頓使了個眼色,崔一渡猶豫著。江斯南急切地揮著手示意,崔一渡經(jīng)不住江斯南的催促,終于跟了過去。
女子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問道:“請問兩位有何事?”
江斯南把木柴放到女子面前,“我給你們送些柴火,你那些不夠。”
女子目光掃過兩人,起身說道:“多謝公子,這荒野之地,難得遇見熱心人?!?/p>
江斯南趁機搭話:“我叫江斯南,這位是崔一渡先生,姑娘是海天鏢局的掌門?”
女子神色微變,卻仍從容回應:“正是。我叫柳輕絮,這些是我的師弟。”
“柳如海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父親,不過……”柳輕絮聲音開始顫抖,眼中盡是悲傷。
江斯南心情跟著沉了下來,“我聽聞了你們的事,這幾個月我一直在留心,希望能幫你們找到線索?!?/p>
柳輕絮詫異地望著江斯南,“公子何以要幫我們找線索?”
“海天鏢局是江湖最有名頭的鏢局,有能耐,有原則,從不幫壞人運鏢,我很佩服。我也希望官府盡快抓到殺人兇手,還逝者公道?!?/p>
這個鏢局和江家有多年生意往來,如今鏢局一家十來人被害,江斯南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柳輕絮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低聲道:“多謝江公子,只是官府追查了這么久,毫無進展。鏢局現(xiàn)在只剩下我和這四個師弟,一家人要生活,我們也只能繼續(xù)走鏢,順便查找線索?!?/p>
崔一渡看著這個女子,不禁心生敬意。她在家門遇難后勇挑重擔,那種堅毅和冷靜,是很多男子都無法比擬的。
江斯南覺得胸口沉痛,“柳姑娘可愿意告訴我,你家到底遇到何事要受到如此迫害?”
柳輕絮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九個多月前,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來訪,聲稱有一個重要的東西需要緊急押送到箏城金石堡孫瑯處。他帶來的是一個彩色玉雕盒子,叫作彩玲瓏。那盒子制作精巧,盒內(nèi)似乎藏有玄機。
“父親說需要檢驗盒子里面的東西才能押運。那人用鑰匙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張羊皮在父親面前晃了一眼,父親和我都沒看清楚羊皮上畫的是什么,他就裝進盒子鎖了起來。
“他說這羊皮很珍貴,彩玲瓏盒子的鑰匙只能使用一次,之后只有接貨人孫瑯使用密碼才能打開盒子,倘若用工具開鎖,彩玲瓏就會引發(fā)自毀裝置。那人給出的酬金很高,讓我們務必小心押送。
“父親派出了鏢局里武功最好、最有押鏢經(jīng)驗的五個弟子一起護送彩玲瓏,誰知他們出發(fā)半個月后就沒了音訊。
“那個來托鏢的人半夜找上門來,說對方?jīng)]有收到彩玲瓏,他冤枉我們鏢局的弟子攜彩玲瓏私逃,不容分說,帶著一幫高手把父親和其他門人殺害了。之后他們銷聲匿跡,沒人知道他們是什么人?!?/p>
柳輕絮眼淚奪眶而出,聲音哽咽:“當時我和這四個師弟外出運其他的鏢,幸免于難,回來時已是一片慘狀。我們多方打聽,都不知道那個托鏢的書生是什么來路,也許他是易了容的。
“事發(fā)后,我去箏城金石堡找孫瑯,可那人在三年前就舉家搬離了,那里只有一座空蕩蕩的舊宅子。
“三個月后,官府在威來縣密林發(fā)現(xiàn)運送彩玲瓏的三個弟子被害,我?guī)煾鐓嵌蛶煹苊髟朗й欀两?,生死未卜,官府追查?shù)月沒有線索。”
江斯南問:“可有再仔細追查那個所謂的接鏢人?”
“后來刑獄司查到孫瑯搬到了臨襄,他對托鏢和接鏢之事一無所知。我們追查到臨襄孫瑯的府宅,孫瑯也說對此事不知情,而那個托鏢的書生似乎人間蒸發(fā)了?!?/p>
崔一渡沉思片刻,“孫瑯可能只是個幌子,那書生似乎預料到一切,包括你們的追查和官府的介入?!?/p>
柳輕絮點頭贊同:“是的,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張羊皮上的內(nèi)容,但那僅僅是一晃而過的模糊記憶。若能找回羊皮,查案就容易了?!?/p>
“此事看來頗為蹊蹺,那書生的目的或許并不單純。”江斯南眉頭緊鎖,思索片刻后說道:“得查清那羊皮上究竟畫了些什么,還要找到失蹤的那兩個鏢師,才能把謎團解開?!?/p>
“我擔心吳師哥和明師弟也遇害了,他們甚至被埋在哪里都不知道?!绷p絮和其他師弟皆抹著眼淚。
氣氛凝重而悲憤。
崔一渡看著江斯南,他發(fā)現(xiàn)這小子穩(wěn)重了很多,分析起問題來頭頭是道。他想起在青峰寨聽到的那個驚駭?shù)膫髀?,這兩個師兄弟里面必有一人是兇手。只是這聽來的傳聞未經(jīng)證實,他只告訴了沈沉雁。崔一渡外出多時,消息不通,他不知道沈沉雁追查到了什么地步。
崔一渡想到這只是道聽途說,沒有頭緒和證據(jù),所以不能告訴柳輕絮,以免引起他們更大的傷痛。
一切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江斯南和崔一渡只能靜靜聆聽,黯然神傷。
柳輕絮拭去淚水,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找到真相,為父親和師兄弟們報仇?!?/p>
江斯南點頭,語氣沉重:“我會留意江湖上的動靜,如果有什么線索,就立刻通知你?!?/p>
第二日剛天亮,柳輕絮便帶著她的鏢隊出發(fā)了。
離金葵州還有一日路程,江斯南騎著馬卻飛奔不起來,崔一渡知道他的心事,也放緩了速度,二人慢步前行。
江斯南低聲嘆道:“老崔,你說江湖這么大,我們總能遇到不想遇到的人。要說江湖小,又偏偏找不到想找的人?!?/p>
崔一渡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該來的,跑不掉;該走的,留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