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渡從袖帶里取出一個布包打開來攤在手上,“這是在后院柵欄外面的地上找到的石灰粉和磷粉,磷粉已經(jīng)被燒過了,藍色的火焰就是你們所說的鬼火。
“原本黃狗長期在院子里面的花園中排泄,但那天晚上它實在太餓,啃骨頭舍不得離開,又被關(guān)在了外面,所以快到天亮時黃狗就地撒了尿。
“有人把磷粉和石灰粉埋在了地里。狗尿把淺土層里的石灰澆濕了,生石灰遇到尿液瞬間升高了溫度,那溫度達到一定程度引起了下面磷粉的自燃。
“李老漢看到的藍幽幽的鬼火就是磷粉燃燒時的樣子。鬼火在空中飄蕩,把柵欄邊堆積的木料燒著了,陳家大院的滅頂火災就是這么來的?!?/p>
啊!真是不可思議,這也太神了吧!
眾人又開始議論起來,對于這些沒有常識的老百姓而言,崔一渡的言論簡直就是天書奇譚。
江斯南松了一口氣,一臉羨慕地看著崔一渡,此人博聞廣見金睛火眼,真是了得!
沈沉雁忍不住暗哂,嘴角已經(jīng)彎起了弧度,他此刻已經(jīng)明白何人是兇手了。
那天查看案發(fā)現(xiàn)場,沈沉雁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混雜的粉末,他識得是石灰粉和燃燒后的磷粉,判斷有人在外面投磷粉引起自燃,讓磷火迅速蔓延到木料上引起大火。
他無法確認投磷粉之人,因為他忽略了肉骨頭、狗尿和石灰粉。
沈沉雁暗自感嘆佩服崔一渡縝密的心思,能發(fā)現(xiàn)他疏漏的線索。
胡縣令又拍了驚堂木讓眾人肅靜下來。
沈沉雁走到眾人中間:“崔道長所言非虛,那磷粉遇到稍微熱一點的空氣就會自燃?,F(xiàn)在是深秋,天氣嚴寒,用澆濕生石灰來增加空氣中的溫度,確實引起了磷粉自燃。磷粉燃燒時的火焰就是藍色的?!?/p>
下面一片嘩然,更多人是佩服。眾人不便說話,紛紛朝崔一渡豎起大拇指贊揚他。
胡縣令聽得云里霧里,“敢問崔道長,那骨頭是何人投放的?這個人半夜喂狗莫非就是為了引起火災,造成無人放火的假象?!?/p>
“那人趁著黃狗在外面啃骨頭之際,就撬開門鎖溜到了前院,用迷煙迷暈了陳老爹和陳娘子,因為他們的窗紙上都有一個小孔,陳娘子的鼻孔里也有迷煙的痕跡。這是仵作用銀針探出的?!贝抟欢纱蜷_公案上的布包,取出頂端泛黑的銀針給眾人看。
“此人奸污陳娘子之后,盜取了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為了掩蓋其罪行,又把昏迷的陳娘子扛到了后院,放到我的房間嫁禍于我。
“他算好了磷粉自燃的時辰,正是天亮前,又有早起做買賣的李老漢見證鬼火,于是大家就會聯(lián)想到我這個懂陰陽之術(shù)的道長做法放鬼火燒房子,他是讓我做替罪羊。”
“原來如此,真是太可惡了!”
“崔道長是得道之人,什么人敢陷害他,就不怕閻王來找他!”
“縣令老爺,您可要給崔道長做主?。 ?/p>
不少百姓怒氣沖沖,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隨時沖進來保護崔道長。
“胡縣令,那奸殺放火之人就是給狗投喂骨頭之人?!贝抟欢擅C然道。
孫福忍不住了:“大人,那黃狗是趙狗兒養(yǎng)的,說不定就是他投喂的骨頭。此人嗜賭成性一無所有,經(jīng)常貪我的小便宜,他必定是盯上了陳寡婦的鐲子。”
王木匠說道:“是啊,他上個月還偷我的木材拿出去賣錢,被我逮了個正著?!?/p>
趙狗兒氣得臉色發(fā)灰:“你們,你們這些勢利小人,憑什么誣陷我。大黃是我養(yǎng)的沒錯,可我自已都快餓死了,怎么有骨頭喂狗?”
王木匠說道:“你不是會偷嗎?偷幾根骨頭算什么?”
“你……”趙狗兒一時岔了氣,竟然說不出話來了,胸口一個勁兒抽搐著。
縣令的驚堂木重重拍下來,把趙狗兒驚了一跳。
“大膽趙狗兒,你認罪不認?大刑伺候!”胡縣令抽出一根令簽正要扔出去。
趙狗兒連聲號叫:“大人冤枉啊,我沒有殺人,也沒有投喂骨頭。誰見到我奸淫殺人了?沒有人證,物證呢?鐲子在哪里?。课腋静恢腊。 ?/p>
崔一渡覺得趙狗兒身上有疑點沒有弄明白,便問他:“趙狗兒,據(jù)探子來報,你在案發(fā)前幾日去過鬼市詢問迷藥之事?是也不是?”
趙狗兒癱坐在地上一臉悚然:“我……我只是去問了一下,我根本買不起,然后就被掌柜趕走了?!?/p>
“你打算買迷藥做什么?”
“我……我確實想過弄點迷藥把陳老爹父女迷暈,然后偷點錢。但是我發(fā)誓,我絕對沒有要殺人放火的想法,我也不敢啊?!?/p>
王木匠在一旁幫著訓斥起來:“趙狗兒你真是無藥可救!大人,說不定趙狗兒偷了迷藥也未嘗不可,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在院子里沖冷水澡,沖了很久,不知是何故?!?/p>
崔一渡問:“趙狗兒,天氣寒冷,你為何沖這么久的冷水澡?”
趙狗兒啜泣著:“我賭錢輸?shù)靡粺o所有,還有人追債,我想戒賭。我是用冷水讓自已涼快冷靜下來,痛定思痛后就不要再去賭錢了。”
賭棍就是這樣,輸錢后痛定思痛砍手砍腳地懲罰自已發(fā)誓要戒賭,等籌到一點點錢又迫不及待殺回賭場去翻本。
崔一渡笑道:“沖這么久的冷水澡,萬一染了風寒怎么有力氣作案?”
“?。俊壁w狗兒茫然地看著崔一渡。
王木匠說道:“怕是把罪證都沖走了。”
孫福也跟著嚷嚷:“是啊,手上沾了迷藥是要多沖沖才能洗干凈?!?/p>
崔一渡看了孫福一眼:“你腦子轉(zhuǎn)得挺快啊!”
趙狗兒號啕大哭起來:“你們?nèi)呛f八道,我沒有!我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偷鐲子!”
胡縣令把趙狗兒呵斥安靜了下來。
“趙狗兒,你就認了吧,不要再連累我們了?!蓖跄窘彻虻孟ドw痛,他顯得有些不耐煩。
崔一渡看著王木匠,淡淡地說道:“王木匠,這公堂上你煽風點火好生積極,你是主審嗎?”
王木匠期期艾艾:“自然是道長……您的主審,我是在給大家……”
“王木匠,你說你那日晚上吃的是玉米面條和青菜?”崔一渡沉聲問道。
“正是?!?/p>
“你撒謊!”崔一渡厲聲道,“榷場的張老爹昨日探親回來了,他證明你當日下午在他那里買了三斤豬脊骨!你的伙食不錯啊,一個人啃三斤肉骨頭,過年了嗎?”
王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