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時的巷子里,密密麻麻,圍了許多喪尸。
有站立著擁擠晃悠的,有趴伏著爭奪撕扯的。
斷肢遍地,內(nèi)臟四灑,場面之血腥,令人不忍直視。
眾人站的遠遠的。
看的并不十分真切,但心中卻明白,那些喪尸在做什么。
張強握著刀,牙咬的咯咯響。
手上青筋時冒時隱,可見他內(nèi)心掙扎,情緒不定。
杜文龍那些人不必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平日里魚肉同類,如今葬身尸腹,也算有個合適的歸宿。
但旺仔也在其中。
雖然離開現(xiàn)場時,便知此事必然發(fā)生。
但真切地看見,心理上依然承受著很大的沖擊。
張文書閉上眼睛,默哀片刻。
陸沉沉幾人見狀,也學他的模樣,靜靜站立。
“人死了便是死了,不必多想”,張文書睜開眼睛,看了看張強,沒有做太多寬慰,“只要這些怪物存在一天,便有人會淪為其手撕口嚼的食物,今天是旺仔,明天便可能是你我。努力活著,或許,有那么一天,幸存者能聯(lián)合起來,蕩平邪祟,恢復往日的文明。”
說完,不待他應答,便一揮手。
“出發(fā)?!?/p>
推著車,率先前行。
他也頗覺難過,卻不想自已停滯在這種情緒了。
諸事繁雜,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大家黯然神傷。
眾人避開尸群,另選了偏僻的道路離開。
獨輪車的優(yōu)勢,此時便得到了顯現(xiàn)。
車輪轉動,壓著坑坑洼洼的地方,并無聲響。而碎石磚塊處,也并不影響它的行動。只要尋得一條縫隙,夠單獨一只車輪前進,那就沒什么問題。
一路戒備,默默無語。
直至走上通往鄉(xiāng)間的支路,眾人心里的大石才漸漸放下。
此處平日偶爾也能見著喪尸,但稀稀疏疏,比不得城市中密集。真碰上了,助其解脫便是,如今隊伍里高手這么多,沒什么可怕的。
大家一口氣行上數(shù)里,這才停車休息。
飲了些水,坐在路邊歇上片刻,又復上路。
心中放松,腳步也輕快了些。
陸沉沉中間替小丁推了會兒車,讓他稍稍歇一歇。
這孩子如今也才十幾歲。
到了發(fā)育的年齡,身條抽的很長。
只素日里吃的不好,營養(yǎng)跟不上,顯得單薄。
張文書很喜歡他。
從與杜文龍幾人激戰(zhàn),至超市搬運物資,到現(xiàn)在推車運送,張強隊伍的主力,其實就是這個孩子。小丁可能并不明白自已的重要性,但他一直默默在做,一聲不吭。
陸沉沉休息的間隙,還低聲跟張文書說:“這小伙像我?!?/p>
不知道他說的是哪方面。
張文書見他面黃肌瘦,但干起活咬牙堅持的模樣,心中確實感慨。
他想起初遇陸沉沉時的模樣。
那貨剛開始似乎也是這樣。
當然,對于陸沉沉的話,他也就聽聽。
因為依稀能想起來,陸沉沉還曾跟他說,大黑狗像他呢。這貨說話不倫不類的,一般人不容易懂。
至大桃樹下,眾人停車。
老曹依然靜靜臥著,花白的頭發(fā)凌亂,衣裳不整。
方才旺仔的尸體,陷在喪尸群中,眾人無能為力。如今老曹的尸體,躺在路旁,周遭并無太大風險,卻不可不管。
只要條件允許,張文書等人,平日即便宰了喪尸,也會盡量埋掉。
“入土為安,挖個墳葬了吧?!?/p>
張文書嘆息,自已先拿了工具,走到路旁泥土松軟的地方。
卻又仰頭,看向天上。
空中盤旋著一圈黑色的鳥,不時呱呱鳴叫,久久不散。這鳥膽也挺大,樹下站了這么多人,竟還低空掠過。
全身烏黑,叫聲頗為難聽。
張文書皺眉,看著頗為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哥,咋啦?”
陸永強走了過來,見他發(fā)愣,好奇地詢問。
張文書搖搖頭,說道:“沒什么,只覺這鳥有點怪,似乎被這里什么東西吸引了。”
“那是血鴉。”
眾人茫然,倒是張強插了一句。
“血壓?”
陸沉沉抬眼看天,目測了一下距離,疑惑地問道:“那這血壓是高了,還是低了?”
眾人側目,看的他有點不好意思。
張強不知怎么回答,至此對張文書隊伍的了解,算又進了一步。
似乎,這年輕的頭領,老是很隨意地說一些很重要,或很有深意的話;他那勇猛的伙伴,則總是很認真地說一些很無用,或很莫名其妙的話。
他晃了晃腦袋,搖走被陸沉沉帶走的思緒
“其實,就是烏鴉”,張強揉了揉隱隱發(fā)痛的肋下,也拿著工具,走到路邊,“不過這鳥吃人肉,而且是腐肉。上次偶然捉了一只,眼睛通紅,怪嚇人的。也沒敢吃,怕吃了感染?!?/p>
“烏鴉吃腐肉?”
陸永強又仔細看了看,想看看它們眼睛是否真是紅的。
但離的太遠,根本看不見。
張強點頭,說道:“以前不吃,現(xiàn)在有些吃了,具體原因我不懂?!?/p>
聽他這么一說,眾人便知這鳥為何久久不去了。
大概是想等著眾人離去,飛下來看看,老曹是否死了。
只是不知它們新鮮的肉是否吃,或者剛死之人,尚未腐爛的吃不吃。
至于為什么以前不吃腐肉,如今吃了。
眾人在末世存活的時間長了,見得多了,也就不怎么好奇了。家里養(yǎng)的雞,經(jīng)過繁衍變異,可以在空中飛行;白白胖胖的肥豬,也能重新長出獠牙。
烏鴉吃腐爛的人肉而已,有什么好說的。
他們聽過,甚至見過更駭人聽聞的事情,吃人肉的,可不僅僅是喪尸,抑或這些動物。有些事細想起來,會讓人不寒而栗。
張文書忽然便想明白,為何這般熟悉了。
他與陸沉沉初次來鎮(zhèn)上搜尋物資,途中曾見過。
在狼群圍獵喪尸后,森林上空,有一群黑壓壓的鳥,如烏云席卷般直沖而下。那場景十分壯觀,他至今記得,只是當時尚不知是什么鳥。
“原來是烏鴉……”他低聲嘀咕,隨即搖搖頭,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挖坑吧,趁著天色明亮,早些結束,路上安全些?!?/p>
眾人點頭。
無論男女,一齊動手。
不曾帶鐵鍬,只好用兵刃挖土,效率不怎么高。好在只需挖個淺淺的坑,足夠埋人便行,并沒什么很高的要求。
將老曹抬入其中,蓋上泥土。
眾人面色黯然。
張文書也是默哀片刻,即領著眾人離去。
途中荒草搖曳,蟲鳴啾啾。
血鴉盤旋幾圈,見地上已無尸體,便飛向了別處。呱呱而鳴,不知是否為心理作用,此時聽著并不如何刺耳,卻覺聲音之中,頗為凄涼蕭索。
又走了一段路程,張強幾人便停了下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張文書便如上回一樣,與他用力地握了握手,“一路順風,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可來尋我,我們還待在原來的地方?!?/p>
張強點頭,與他又用力握了握。
看著這溫和的年輕人,心中竟有說不出的不舍。
“行了,別那么傷感,那個……小陸”,張文書不想大家經(jīng)歷那么多,回去還一副死了娘的表情,有意笑了笑,喊來最擅長破壞氛圍的人,“告別的話,你來說,教你這么久了,應該長進了,給你強哥整點有文化的?!?/p>
陸沉沉聞言一愣,隨即“哦哦”兩聲。
很開心,老張將這個“重任”交給了自已。
調(diào)整一下自已的表情,抱了抱拳,對著張強幾人說道:“他的很多老鄉(xiāng)曾經(jīng)說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諸位,咱們后會有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