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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人間

犬馬人說話算話,半個小時候后,準備將被綁的人放走。

很可惜,這些人都走不動了。

垂著脖子,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流。

尚未死透的,也只剩抽搐,迷迷瞪瞪,面色蒼白。

一看而知,命不久矣。

犬馬人確實沒動手,都是女人門殺的。她們持著刀,哆哆嗦嗦,又是害怕,又是痛恨,去割這些人的脖子。

氣力不足,有人割了一次,兩次,三次……就像不懂殺雞的人,在殺雞。

刀常常割不在同一個地方,有些人的脖子上,被割了好多口子。

這些被綁的人痛苦極了。

恐懼哆嗦,甚至有人直接尿濕了褲子。

他們此刻,倒寧愿犬馬人動手,給個痛快。

袁自在始終沒說話。

背著手,靜靜看著。

任由這些人哀求,咒罵,痛呼……無動于衷。

他在想,這些人平日里襲擊別的幸存者,欺辱和殺害他們,有沒有想過,今天要面對這種事?

臨走,犬馬人放了一把火。

烈焰燃燒,吞沒了一切丑陋和骯臟。

隊伍在緩緩前行。

犬馬人第一次長時間離開馬背,牽著韁繩,在地上走著。

女人們則坐在馬背上。

狗子們在黑暗中穿行,成群結隊,驚走附近的野獸,警戒四周。它們沉默而高效,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抬頭巡查。

隊伍很寂靜。

戰(zhàn)士們頂天立地,殺伐果斷,卻不知如何處理這種事。

或許想說幾句安慰的話。

但不知該說什么。

最后,唯有沉默。

袁自在牽著韁繩,走在最前面,皺著眉,思慮很久,忽然說道:“我們送她們去根據(jù)地!走水路!”

田懿看了看他。

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些女人,吃了太多的苦。

許多人精神恍惚,已是油盡燈枯的狀態(tài)。

或許,只有送去根據(jù)地,她們才有活路。

田懿贊同道:“這樣也好,她們這樣……待在北地,確實有點難?!?/p>

袁自在點頭,說道:“我先尋個人南下,跟家里說一聲。這段時間準備材料,也讓她們稍微調養(yǎng)一下。老田,這次你帶隊吧,護送著走。”

田懿說道:“好?!?/p>

眾人走了很久。

路上不時停下休息。

這些女人盡管坐著馬,不需要步行,卻不耐久坐,吃不消。平日里吃的少,干活多,經常挨打,身體都很差。

但疲憊的時候,不敢說,只自已堅持著。

直至有個女人坐不穩(wěn),差點從馬上栽下來,大家才發(fā)覺。

袁自在嘆了口氣,對劉飄萍說道:“萍姐,有什么需要,及時告訴我們,別害怕……”

劉飄萍點點頭,說道:“好的?!?/p>

話雖然是這樣講,但她們還是很沉默。

仿佛驚弓之鳥。

一個個縮著腦袋,不敢多有動作。

袁自在只能自已判斷。

每隔一段時間,便喚大家下馬休息。

女人們蹲坐在地上,下意識便挨在一起。

袁自在看著她們的模樣,心情復雜。

他在根據(jù)地的時候,去朱穎的養(yǎng)殖場看過。

那些雛雞,在寒冬的時候,或者受到驚嚇的時候,便是這樣擠在一起,縮在角落里。他能從這些女人的眼神里,看出濃的化不開的傷痛和恐懼。

她們都還很年輕,卻已經沒有半點活潑和生氣。

只呆呆地擠在一起。

渴了餓了,也不敢要。

其實都是新時代的女性,經歷過災變前的生活,擁有一定的學歷。

但被人折磨的,仿佛又回到了原始時代。

成了奴隸。

袁自在讓兄弟們將水和食物,遞給劉飄萍,由她去分給她們。

劉飄萍也很膽怯。

卻努力克制著自已,拿著水和食物,去照顧同伴們。

她至今仿佛身在夢中。

不敢多說話,不敢多做事。

怕夢忽然醒了。

又墜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被囚禁驅使的這段歲月里,她經歷了太多苦難,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被鞭打,被鐵烙,被刀割,被拳打腳踢……活的并不像個人,更像是個動物。

她見過身邊的人被活活打死。

見過同伴們異化,爭風吃醋,為了討好那些壞人,舉報那些準備逃跑的姐妹。

見過最困難的時候,死去的人,連血肉都保不住。第一天尸體還完整地躺在院子里,第二天兩條腿就不見了。而大鍋里水正沸騰,飄出陣陣肉香。她嗅到之后,卻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種種變態(tài)與恐怖,不像是人間。

她甚至想,如果此時死了,也挺好的。

總比夢醒了,又回到黑暗里強。

大家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到了庇護所。

幸存者們出來觀望。

袁自在喊來林生,單獨跟他聊了幾句。

林生找了個大房間,依然讓這些女人住在一起。

女人們見到庇護所,第一反應,并不是開心或者興奮,而是瑟瑟發(fā)抖。大約以為從一個地獄,又到了另外一個地獄。

她們很害怕庇護所的人。

相比較而言,跟犬馬人更親近些。

袁自在也感覺棘手,皺著眉頭,來回踱步。

林生走過來,說道:“我把根據(jù)地的雜志,拿給她們了……”

袁自在聞言,點了點頭。

林生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種事情,還有很多?!?/p>

袁自在“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唉,我到了北地,也漸漸明白,鎮(zhèn)長為什么這么著急,讓我們北上……大家真的太苦了?!?/p>

返回送信的人,已經出發(fā)了。

這兩天,庇護所開始建造木筏。

女人們的情況,略有好轉。

開始跟幸存者們,漸漸有了交流。

三天之后,東西準備齊全了。

田懿帶了幾位兄弟,護送著這群女人,登上了木筏,順流而下。

劉飄萍坐在木筏上,望著岸邊的人群,漸行漸小。

興文在岸邊與她揮手。

她也回應地揮了揮手。

手里捏著個相框,捏的手指發(fā)白。

相框里是個陌生的年輕人,清秀溫和,面上帶著笑意,兩鬢卻是白發(fā)。

興文跟她講,晚上害怕的時候,就抱著相框。

這是他最崇拜,最尊重的一位兄長,臨死前,送給他護身符。

他做噩夢的時候,抱著相框,就會平靜下來。

劉飄萍捏著相框,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