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幾乎微不可見的,淡黃色的細(xì)小絨毛,被刮了下來。
蘇煥將那點(diǎn)絨毛捻在指尖,一種熟悉的觸感傳來。
小芹也湊過來看,一臉茫然:“老板娘,這是什么?”
蘇煥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笑。
“毛桃?!彼鲁鰞蓚€(gè)字,眼神里翻涌著駭人的厲色,“是毛桃上面的毛?!?/p>
這種東西,量少且細(xì)微,混在衣服上根本看不出來。
可一旦接觸到皮膚,尤其是敏感的皮膚,那種刺癢的感覺,足以讓人發(fā)瘋。
嚴(yán)重者,更會引發(fā)嚴(yán)重的過敏。
手段下作,但卻極其有效。
誰會用這種陰損的招數(shù)?
除了那個(gè)嫉妒她生意的肖珊,她不做第二人想。
“好,很好?!碧K煥低聲笑了出來,那笑聲讓一旁的小芹聽得毛骨悚然。
她以為生意黃了,就可以躲在背后耍這種見不得光的把戲,來毀掉她的“如意坊”?
她以為,這就完了?
蘇煥站直身體,環(huán)視著一片狼藉的店鋪,那雙明艷的眼睛里,再無半分平日的慵懶嬌縱,只剩下商人面對獵物時(shí),那種冰冷又殘忍的光。
蘇煥環(huán)視著一片狼藉的店鋪,那雙平日里含著三分嬌慵、七分明艷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銳光。
她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小芹和另一個(gè)店員王秀蓮不敢直視的沉靜。
“老板娘……”小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眼圈紅紅的,“咱們……咱們現(xiàn)在這么多的衣服可怎么辦呀?”
蘇煥沒有理會她的啜泣,而是轉(zhuǎn)向了王秀蓮。
“秀蓮嬸子,”她的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把架子上所有的衣服,全部給我下架?!?/p>
王秀蓮一怔,臉上血色褪去幾分,急忙道:“煥煥,使不得??!這要是全下架了,外面的人還不得以為咱們的貨真的全都有問題?這……這店就真開不下去了!”
“開不下去?”
蘇煥冷哼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現(xiàn)在把這些衣服掛著,就開得下去了?等人傳遍了,說我蘇煥的‘如意坊’賣害人衣裳,專讓大家爛皮膚,那才是真的完了?!?/p>
她走到王秀蓮面前,目光如炬:“聽我的,一件不留,全都收進(jìn)庫房里去。”
她的語氣不容置喙,王秀蓮和小芹對視一眼,只能咬著牙開始動(dòng)手。
看著兩人將一件件精心制作的連衣裙、襯衫從架子上取下,蘇煥又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小芹,你去供銷社,買最大最厚的塑料布回來。蓮姐,你去把庫房里那批還沒拆封的新貨搬出來?!?/p>
小芹停下手中的活,不解地問:“老板娘,還……還上新貨?。窟@個(gè)時(shí)候……”
“上!”蘇煥斬釘截鐵,“不但要上,還要大張旗鼓地上!”
她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算計(jì)的光芒:“等塑料布買回來,所有新掛上去的衣服,外面都給我罩上一層。另外,在門口立個(gè)牌子,就寫:‘為保衛(wèi)生安全,本店貼身衣物,概不試穿’?!?/p>
“???”這下連王秀蓮都驚了,“東家,不讓試穿,那衣服還怎么賣?。俊?/p>
“正常賣?!?/p>
蘇煥走到門口,看著街對面肖珊那間冷清的鋪?zhàn)樱旖悄悄ū涞男σ庥指×松蟻?,“別人怎么賣我不管,我的店,我說了算。顧客要買,我們就拿尺子給她們量身,保證尺寸合適。不愿意的,那就請便?!?/p>
她這番操作,完全不符合做生意的常理,倒像是在賭氣。
王秀蓮看著她,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煥煥,這事……您心里有數(shù)是誰干的吧?要不要去軍區(qū)保衛(wèi)處報(bào)個(gè)案?這可是惡意破壞!”
“沒用的?!?/p>
蘇煥轉(zhuǎn)過身,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連證據(jù)都找不到,用什么報(bào)案?用那幾根看不見的毛桃絨毛嗎?還是用王嫂子她們身上的紅疹子?人來人往的,誰能證明是誰把東西弄上去的?”
她走到柜臺后,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水,“人家既然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是算準(zhǔn)了我們抓不到證據(jù)?!?/p>
小芹氣得直跺腳:“那……那我們就這么算了?白白被人欺負(fù)?”
“不可能算了?!?/p>
蘇煥喝了口水,水杯輕輕磕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她抬起眼,看向兩個(gè)憂心忡忡的店員,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砸我的鍋,我認(rèn)了??伤辉撏业腻伬锿驴谒€想讓我把這口鍋背一輩子?!?/p>
“她以為毀了我的名聲,這事就完了?”蘇煥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她想得太美了?!?/p>
王秀蓮和小芹看著她,大氣都不敢出。
此刻的老板娘,和平日里那個(gè)言笑晏晏、偶爾還有些大小姐脾氣的蘇煥,判若兩人。
她身上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仿佛一只蟄伏的獵豹,終于露出了爪牙。
蘇煥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她動(dòng)的是我的衣服,我要的……是她的店開不下去?!?/p>
***
不到兩天。
“如意坊”重新開張了。
奇怪的景象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cè)目。
店里掛滿了嶄新的秋裝,款式依舊時(shí)髦,但每一件外面都套著一層透明的塑料布,看起來古怪又廉價(jià)。
門口還真立著個(gè)牌子,上面用漂亮的楷書寫著:為保衛(wèi)生安全,貼身衣物,概不試穿。
流言蜚語早已傳開,大家都對“如意坊”敬而遠(yuǎn)之,只有零星幾個(gè)膽大的老顧客,在蘇煥的熱情招呼下,半信半疑地量了尺寸,買走了兩件。
整個(gè)上午,店里都冷冷清清。
小芹急得在店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王秀蓮也是一臉愁容。
唯有蘇煥,悠閑地坐在柜臺后面,捧著一本書,慢悠悠地翻著,仿佛對門可羅雀的生意毫不在意。
隔壁,肖珊的服裝店里。
肖珊早已出院,此刻正和她的店員有說有笑,看著“如意坊”的慘狀,眼底滿是幸災(zāi)樂禍。
“活該!讓她跟我斗!一個(gè)資本家大小姐,還真以為自己會做什么生意?”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店員突然“哎喲”了一聲,低頭在地上找什么。
“怎么了?”肖珊不耐煩地問。
“不知道,我好像看到什么東西在地上跑?!?/p>
那店員的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可能是最近天氣潮濕,木質(zhì)地板受潮生出了一些蟲子吧?!?/p>
話音未落,另一個(gè)店員也尖叫起來:“我也看到了?!?/p>
“少在這胡說八道!就算是真有什么蟲子,回頭找些驅(qū)蟲的東西就行了?!?/p>
肖珊話音剛落。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猛地從隔壁的服裝店里爆發(fā)出來,劃破了午后的寧靜。
“如意坊”里,小芹和王秀蓮被嚇了一跳,齊齊朝門口望去。
只有蘇煥,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只是輕輕翻過一頁書,將手中的茶杯端到唇邊,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冰冷而滿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