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是萬死無生之路。一條可帶眾兄弟逃出生天。小師弟,不難抉擇吧?”
寒無涯負(fù)手,聲音低緩,卻挾俯瞰蒼生的傲氣。
落塵眉間的山峰緩緩舒開,抬手捋過雪須,笑吟吟道:
“就這些?繼續(xù)?!?/p>
轟,灰霧蕩起漣漪,遠(yuǎn)處禿峰傳來黃大牙的吼聲:
“主公!休聽他胡說八道!絕不可臣服他!
真有那一天,我黃大牙愿陪你赴死!”
“我也愿意!”
殘?jiān)拢笾惪谕暋?/p>
“與主公生死與共!”
灰霧震蕩,百名霸天衛(wèi)齊喝,聲浪沖霄。
“公子,我是你的貼身丫鬟,公子若死,我這貼身丫鬟絕不獨(dú)活!
呸呸,我這破嘴,公子才不會(huì)死呢?!?/p>
蜃丫話沒說完,就自已掌嘴。
寒無涯余光掠過蜃丫,手不自覺一顫,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漣漪。
他面不改色,將茶盞輕輕擱下,仰天大笑:
“好一群忠骨!小師弟能囚住你們的心,也算本事?!?/p>
笑聲驟止,他眸光如刃,猛然話鋒一轉(zhuǎn),聲震四野:
“可他為了所謂承諾,為一已之執(zhí)念,拖你們墜入萬劫不復(fù)之境。
他以善成就金身,卻拉著你們陪葬。試問,他自已忍心嗎?!”
冷無雙不失時(shí)機(jī),冰霜般的面容忽綻笑意,聲音如淬毒冰針:
“還諸神已死,霸天當(dāng)立?呵呵,還‘諸神已死,霸天當(dāng)立’——好一番堂皇口號(hào)!
口口聲聲為蒼生謀生路,卻拿忠心部屬、癡情紅顏?zhàn)餮吃帷?/p>
連身邊之人都要為你陪葬,你也敢妄談?wù)忍斓兀?/p>
落塵!你看似大公無私,實(shí)則最自私!
呵呵,還為天地立心。你配嗎?”
落塵低眉,緩緩抿茶。茶湯映雪,他的眸色卻似深潭無風(fēng),半點(diǎn)漣漪未起。
冷無雙忽地放軟了嗓音,像冰層下涌出一泓春水:
“小師弟,師姐方才那番話或許刺骨,可忠言逆耳,終是為你好。
咱們都聽師尊的話,全力輔佐大師兄,才是眼前唯一的生路。
至于昔日恩怨,不過是過眼云煙。算得了什么?
你若與大師兄共登神位,諸天萬界,自有你的無上尊座。”
落塵嗤笑,指尖輕叩茶盞:
“怎么?夫唱婦隨?冷無雙,這里輪不到你開口?!?/p>
他抬眸,目光越過氤氳茶氣,落在寒無涯身上,語氣寡淡:
“焚星,你繼續(xù)。讓我看看,你能不能說動(dòng)我。”
“喊我焚星,便是連‘大師兄’都不肯認(rèn)了?”
寒無涯輕笑,指尖摩挲杯沿,語氣卻如萬年玄冰:
“我把話挑明——
若贏天得勢,血戰(zhàn)上界,就古老世家能力而言,拼到最后,能帶走數(shù)百人已是極限。
我與你二師姐必列數(shù)百人之中,你卻未必。
若換你登頂,為那可笑執(zhí)念,必與上界玉石俱焚。
屆時(shí)陪葬的,將是所有人——包括我和你二師姐。
既如此,你說我會(huì)幫誰?
說實(shí)話,我早早放棄南離,也做了幫贏天的打算。
但你若肯低頭則不同,我會(huì)暗中助你一統(tǒng)天玄。
聽我號(hào)令,我們只一心謀劃破界逃生之事,不去做那些所謂拯救蒼生的無用功。
我有秘法,只要資源足夠,可筑破界通道,攜近萬人逃出生天沒有問題。
我只要區(qū)區(qū)五百席位,余下九千五百,任你分配。
你歸順我,我不會(huì)為你種下任何奴印、魂咒之類,你只需發(fā)個(gè)天道誓言足夠。
小師弟,別再妄想拯救天玄——那不過是癡人說夢!”
寒無涯收聲,目光深沉如淵:
“言盡于此,抉擇在你。”
落塵垂眸,只淡淡一句:
“還有么?”
“先看過師伯手書,再談不遲?!?/p>
寒無涯屈指一彈,一枚青灰玉簡劃破空氣,穩(wěn)穩(wěn)懸于落塵面前。
簡身流轉(zhuǎn)著淡淡神龜氣息,落塵神識(shí)探入,只寥寥數(shù)行:
“塵兒:
冥冥有變,天玄之毀無可挽回。神亦束手,你唯有自保。
切記,勿與無涯、無雙生死相搏。二人不會(huì)誅殺你。
我已予無涯些許資源,他允諾,萬不得已時(shí),會(huì)攜你一同離開。
你具神姿,切莫執(zhí)念,早謀脫身之道?!?/p>
讀畢,玉簡自碎,化作微塵。
天玄不保,魏老怪和奪天也說過。落塵沉默無語,雪色長發(fā)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
寒無涯執(zhí)壺,又為落塵添半盞清茶,聲音低緩:
“師弟,師伯之言,不過印證我所言非虛。
天玄將毀,非你我可挽。你心有宏圖,我亦惜你之才。
與其螳臂當(dāng)車,不如共掌舟楫,渡此劫波……”
落塵指尖輕叩桌面:
“還有嗎?”
“我既允師伯留你一命,自不會(huì)親手殺你。但不代表不可以囚禁你。
你如果一意孤行,非要保什么天玄,拉所有人為你陪葬,只能委屈你了。
小師弟,你我都清楚——你我皆是那些高坐九天的大佬布下的棋子,是他們指間的卒子。
我以大帝之心重活一世,你亦來歷非凡。你我皆拜曦為師,也算有緣之人。
你我攜手,便可掀翻棋盤,不做棋子,做那執(zhí)子之手?!?/p>
寒無涯字字透鋒,有拉攏,也有威脅。
落塵指尖停住,茶盞在案上無聲落定。
他抬眸,目光澄澈,卻似帶著萬里江山的重:
“你說那么多,也該我說幾句了。
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囚禁不了我。
我更不可能臣服你!
你坦誠,我亦以誠相待,原因有三:
一、道不同,不相謀。
不管你是焚星也好,寒無涯也罷。你口口聲聲小師弟,很親切。
可你卻忘了你我皆是曦的弟子,是媧祖的傳人。
媧祖生命之神,滿懷悲憫。她的傳人,絕不像你和冷無雙一樣,視蒼生如草芥。
二、我有我自已的道,我的本心就是我的道。不托于天,不依附于人。
棋子也罷,執(zhí)子之手也罷,我并不刻意去求。
三、縱諸天皆曰‘天玄當(dāng)滅’,我亦要爭那一線生機(jī)——
不只為自已,更為億萬萬蒼生。
可以告訴你,我憑的不是一腔熱血和匹夫之勇。
我的道告訴我:天玄大陸可守,億萬萬蒼生可活!
還有重要一點(diǎn),你和冷無雙害死我眾多弟兄,我絕不與仇敵為伍!”
落塵話音落,殘?jiān)巷L(fēng)聲忽止,如萬籟俱寂。
寒無涯似早知答案,朗聲一笑:
“哈哈哈,人各有志,不勉強(qiáng)。那談第二件——”
他指尖輕叩桌面,聲音驟冷:
“交出霸天城一半資源,只要仙晶、仙脈。
來日浩劫,除帶你離開,可再加一百名額。
落塵,給自已和身邊兄弟準(zhǔn)備一條后路吧。”
落塵抬眸,語氣淡而決絕:
“不可能。說第三件?!?/p>
寒無涯唇角勾起,目光如刀出鞘:
“第三件,帶上你的人,立即滾出此秘境,永遠(yuǎn)別再踏進(jìn)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