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加急就是最普通的快件,一般來講是沒什么大事,當然大事小事都是相對而言的,只要是動用了加急,也就不是特別小的事了。
陳文接過奏報雙手遞給李世民,小黃門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世民看一眼封皮,見是洛陽送來的,直接就丟給了李泰:“洛陽的事你處理吧。”
李泰接住奏報,撕開封口,拿出里面的紙,展開來從上到下快速的掃視了一遍。
卻原來是李淳風發(fā)來的奏報,他言說遵魏王命備了些禮品送往京中,為防路上下人們妄起貪念,他安排一個校尉喬裝成魏王模樣坐進大轎,不料中途遇險,死傷二百余人,財物除被損毀之外,并無丟失。
接到噩耗,李淳風一面安撫死者家屬、救治傷殘,一面立即派人沿途詳查長亭、短亭、客棧、驛站、村鎮(zhèn)、農(nóng)莊等所有可以留人歇息的地方,目前尚無線索返回。
李泰看完就把奏報放到了李世民面前,他把大意說了一遍,李世民點點頭,也只能是這樣了,事前沒有防范,事中沒有救助,只剩下事后偵查這一項工作可以做了。
李世民丟給陳文一塊令牌,說道:“傳令刑部,詳查此案?!?/p>
“是。”陳文拿著令牌轉(zhuǎn)身就走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嚴重,畢竟一根汗毛都沒傷到李泰,但確實是令人心情不愉快,李世民的臉黑得快趕上鍋底了。
李泰勉強扯出一絲假笑:“阿爺,我覺得這就是想要劫掠財物的強盜所為,大概是他們的箭用完了,一看還有那么多護衛(wèi)在,他們就逃了?!?/p>
李世民不言不語,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李泰,盯得李泰直發(fā)毛,他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我怎么了?”
“欺君誑父?!崩钍烂褚粡堊炀徒o下了這么四個字的定義,他定定的盯著李泰,說道:“你可以安慰我,但是你不能拿我當傻子。”
“沒有啊,我就是這么想的?!?/p>
“嗯,哪個強盜動手之前不掂量掂量輕重?專挑皇家儀仗下手?把人殺死一多半了,對方一點還手的意思都沒有,突然就發(fā)現(xiàn)打不過了?打不過,跑的可挺利索,這伙強盜挺訓練有素啊?!?/p>
說起來這伙“強盜”還真是夠訓練有素的,全程沒一個人說話,一起動手,一起收手,潛伏、出擊、撤退,目標明確、打擊精準,沒留下一點多余的痕跡,確實干凈利索。
這“斬首”任務(wù)執(zhí)行的如此優(yōu)秀,哪是一般的山賊做得到的?如果真是悍匪所為,必定是把人殺光,把財物搶劫一空。
而這些人從頭到尾沒有露面,確認“李泰”身亡之后直接撤退,財物一指不沾,連后面杜公公那些人也都放過了,很明顯就是怕交手會留下痕跡。
李世民心里懷疑這件事是東宮所為,只是李承乾哪來的兵呢?李承乾手里一塊兵符都沒有了,東宮那幾十個護衛(wèi)根本出不了宮門。
李泰也懷疑是東宮所為,奈何手里一點證據(jù)都沒有,說出來有什么意思?
這么大的罪過,必須要有鐵證才行,話說就算鐵證在手,這個偏心的老爹也不會把李承乾怎么樣的。
李泰就天真的眨眨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案子都已經(jīng)讓刑部去查了,就等結(jié)果好了,結(jié)果沒出來之前,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吧,這樣就不生氣了?!?/p>
“嗯。”李世民點了點頭,說道:“這還像句安慰人的話,你要是再拿我當傻子,小心我揍你?!?/p>
李泰笑笑沒有說什么,他老老實實的批了一盒奏章,他走了之后,李世民下了一道密令,暗中調(diào)查侯君集最近有沒有抽調(diào)兵丁的舉動。
查來查去最終就只是查了個寂寞,一轉(zhuǎn)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屁大個線索都沒查出來。
所有有人的地方都做了無數(shù)次排查,就是沒人見過什么可疑人物,所有能經(jīng)過那條路的城門都做了排查,就是沒有成批攜帶弓箭的人出城。
為這事李世民在金殿上發(fā)了幾次脾氣,嚇得刑部尚書連連請罪,差點就請辭了,奈何他屬實是賣力了,就是查不出來。
李泰也不盼著結(jié)果了,反正查出來也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意義,以李世民對李承乾的一慣偏袒來講,查出來最多是罵他一頓,然后替他掩蓋,再來騙自已確實是“強盜”所為,騙不過去就勸自已息事寧人。
京城終究不得久居,洛陽還有很多事沒辦完,李泰為了自身安全,跟誰也沒打招呼,前一天到梁國公府見了房小姐一面,第二天自已就悄悄的回了洛陽。
眼見著到了年關(guān)歲尾,李世民正盤算著熱熱鬧鬧的過個好年,不料李泰偷著跑了,還是兕子和妞妞哭著要二哥,他才知道李泰跑了,把他氣的一腳踹翻了書案,卷軸、奏章、硯臺、茶盞滾了一地。
“傳詔!”李世民怒吼一聲,嚇得陳文一下就縮成了一團,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大氣也不敢出的聽著。
李世民咬牙切齒的說道:“傳李泰馬上給我,讓他離開,告訴他有本事走就別,哼!”李世民抬腳把硯臺踢飛了,恨恨的留下一句狠話,然后氣呼呼的走了。
多狠的一句話呢?原話如下:“告訴他再忙也好好過個年,京中不用他惦記?!?/p>
陳文松了一口氣,直接癱到地上了,早知道皇上就這點出息,自已都多余緊張,這一身白毛汗出的真是不值。
李泰離京后的第三天,李世民一個人在兩儀殿里坐著,難得片時清閑,他望著墻上那張彩色的全家福畫像,思緒亂飄不止。
人世間最為尊貴的一家人,一帝、一后、一太子、兩親王、四公主,如果永遠像這畫里一樣,相親相愛的圍在一起,該有多好啊。
如今皇后薨了,兩個公主嫁出了宮門,太子與兄弟貌合神離,對父皇也是陽奉陰違。東宮禁令取消了半月,高明依然一步不出東宮,擺明了是在跟朕嘔氣。
青雀不告而別,他嘴上不說,朕也知他是跟我寒了心,這么明顯的案子一月有余毫無進展,他定是疑我為護太子而瞞下了真相。
李世民無奈的嘆了口氣,青雀不知朕是真的想查清這樁大案,如果證據(jù)確鑿,大事也就可定了,偏偏就找不到一丁點證據(jù),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做事如此的天衣無縫,仿佛就是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的一樣。
李世民正在心里感慨,這時陳文推門走了進來,他微微躬身,輕聲的說道:“陛下,校尉京兆韋文振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