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稱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又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一般來講沒什么大事,一跪都足以賠禮了。
更何況李泰是當(dāng)今太子,太子雪地里一跪,別說李治犯的這點小錯,就算是李治無故殺人也饒恕得過了。
話說當(dāng)年李承乾無故亂殺的宮人至少有三位數(shù),李世民可是連個屁都沒放,別說睜一眼閉一眼,他純是閉兩眼,根本都沒過問過,就裝不知道。
如今他七成是對李治的擔(dān)心化成了怒氣,兩成是李承乾那個前車之鑒,那就是沒有在孩子犯錯的時候,及時教育的后果,一成是嫉妒李泰對李治的維護。
這才裝腔作勢的非要懲罰李治一通,李泰也不是怕李世民把李治給打壞了,他要真能把李治打死,李泰還真不拉著。
主要是明知道李世民不能把李治怎么樣,還不如自已求個情,能在李世民面前留下看重親情的好印象,也能感化李治。
再一個他對李治也確有兄弟情,李治膽子小,而李世民很忽略這一點,他這個爹有時候掌握不好火候。
萬一把李治嚇壞了,又要調(diào)養(yǎng)很長一段時間,李泰也舍不得他遭罪。
李泰跪下去就是一瞬間的事,一個動作能用得上幾秒?跪下去之后就后悔了,這雪水和泥冰冷入骨,當(dāng)時小腿就抗議了。
他剛要憑著口燦蓮花之能來打動父親,只聽父親一聲怒喝:“你給我起來!”
“我不,你不答應(yīng)饒了雉奴我就不起來?!崩钐┚箨竦拈_始嘴硬了,反正都跪下了,達(dá)不成目的怎么能起來?那不是白遭罪了嗎?
“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了?!?/p>
李世民眼見著雪水一下就浸透了李泰的褲腿,心疼得跟針扎似的,恨不得跳下馬來去拽他,見陸清瘋了似的朝這邊趕,他便沒有動。
“謝父皇?!崩钐┘拥姆砜牧藗€頭,然后迅速的站了起來,使勁甩甩手上的雪水,一轉(zhuǎn)身見陸清已經(jīng)沖到了他的身邊,正翻身下馬。
“二郎”陸清迅速的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上前來把披風(fēng)橫著纏到了李泰的腰上:“把褲子脫下來,快?!?/p>
陸清轉(zhuǎn)過去,從馬身上解下一個包袱,在馬背上打開,取出一條干爽的褲子,遞到李泰面前:“先換上吧?!?/p>
李泰還沒有開始脫褲子,他抓著橫圍在腰間的披風(fēng),說道:“圍著它干嘛?我又不是沒穿底褲?!?/p>
唐朝人真沒有穿底褲的習(xí)慣,甚至很多人都是穿著開襠褲的,漢人的傳統(tǒng)就是穿開襠褲。
胡人常年騎馬才穿緄襠褲,唐朝以后胡風(fēng)漸濃,人們才慢慢的習(xí)慣了穿緄襠褲。
當(dāng)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穿開襠褲,只有貴族和富豪才穿,普通百姓活計很多,干活的時候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姿勢文雅?
于是就穿緄襠褲,因此漢人管緄襠褲又叫窮褲。
李泰從小也是穿緄襠褲長大的,長孫皇后是鮮卑人,她受不了成年人穿開襠褲,而李泰自從換了靈魂以后,他把中褲剪掉一段做底褲。
“你不怕看,還不怕冷嗎?”陸清是忍不住心疼他,也忍不住想笑他,底褲擋得住別人的視線,擋得住呼嘯的寒風(fēng)嗎?
大冷天的往這泥雪地里跪,也算是長見識了,治人還有這種治法,不過不得不承認(rèn)這法子挺靈,一下就把皇帝給擺平了。
皇帝呢?陸清捧著褲子侍候李泰換上,還沒想起來,呃不,沒來得及給皇帝見個禮,皇帝就掉轉(zhuǎn)馬頭,揚鞭打馬的跑沒影了。
有李泰在,一點都不用擔(dān)心李治;有陸清在,一點都不用擔(dān)心李泰。李世民感覺自已留下,只能讓別人不舒服,不如知趣點,自已走得了。
李世民回到宮里已經(jīng)是下午了,李泰回到宮里,那是第二天下午的事。
李泰和李治回宮先洗了個澡,換上蟒龍袍,然后才去見皇帝,他們來到兩儀殿門口,陳文迎上來,小聲的說道:“陛下心情不好,很多人在勸?!?/p>
李治一聽就害怕了,老爹該不會還在生自已的氣吧?他小眼睛一下就直了,怯生生的拉一下李泰的衣襟。
“沒事兒”李泰溫和的沖他笑笑,然后笑著問陳文:“你可知所為何事么?”
陳文微微一笑:“自然是國事,哪是我能知道的?”
李治聞言長出一口氣,國事就好,小臉頓時綻放出了笑容,李泰拉著他走進了兩儀殿。
平常下午兩儀殿是沒有多少人在的,這一次人很多不說,皇帝也沒有坐在書案后面,跟大家商議什么事情。
李世民半趴在軟榻上,捶著枕頭連聲嘆氣,一群朝臣把內(nèi)室圍了個水泄不通,小黃門子一聲喝報:“太子殿下到!晉王殿下到!”
群臣急忙讓出一條道兒來,李泰在前,李治在后,快速的走到李世民的面前,兩個人恭恭敬敬的一揖:“見過阿爺?!?/p>
李世民抱著枕頭,也沒看他們一眼,就沖他們擺了擺手:“你們下去休息吧?!闭f完手捂著臉,呼呼哧哧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大喘氣。
李泰和李治對視一眼,老爹整這么一出,誰能轉(zhuǎn)身就走?
李泰彎著腰,小心的說道:“阿爺,何事傷懷?不妨說出來,或許兒能解得一二?!?/p>
李世民搖了搖頭:“你去歇著吧,跟你沒關(guān)系?!?/p>
李泰站直了身子,左右看看,他沖著長孫無忌低頭一揖:“舅父,不知我阿爺何故如此,請告知一二?!?/p>
“唉”長孫無忌深深一嘆:“昨日吳王奏本,說冒親騙官者共計一百一十三人,僅七人自首。陛下盛怒之下,下令將那一百零六人全部斬首?!?/p>
長孫無忌看一眼李世民,又繼續(xù)說道:“我等意欲勸阻,奈何陛下下朝后直接出宮了,因此陛下痛悔昨天不該下令斬殺那么多人?!?/p>
“哦,這件事我有印象?!崩钐┉h(huán)視一圈,見李恪并不在,心里不由得暗嘆,李恪人都不在,長孫無忌還要坑他一把。
長孫無忌第一句話就是“昨日吳王奏本”,直接把這一百零六條人命算到了李恪的頭上,替李恪拉了一堆的仇人。
李泰緩緩的說道:“當(dāng)初阿爺曾下過詔令,凡自首者可從輕處理,不自首被查出來的一律處斬,雖然人數(shù)多了些,但也是他們自已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p>
“太子是覺得這些人該殺?”
“律、令、格、式、敕、典、例均是國法,詔書屬于格,明文下詔仍不以為然,實為取死之道。國法不容兒戲,此事怎么說都沒有錯?!?/p>
李泰昂首挺胸的環(huán)視一圈:“只是這些人全殺了,有些可惜是真的,非要說這事辦的有些過火,那也是當(dāng)初的詔令有些過火,當(dāng)初既無人勸阻,如今又勸阻何來?”
你們都是好人,你們都善良,你們都來勸了,是皇帝沒在宮里,所以那些人命都活該讓皇帝來背負(fù)愧疚感?
你們那么好,那么善良,那早怎么不勸?下詔令的時候,你們都睡著了?現(xiàn)在那些人大罪已成,又來指責(zé)皇帝心狠手辣?
“阿爺不必為此事傷懷,人死不能復(fù)生,兒有一亡羊補牢之計,以防類似的事再度發(fā)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