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大問題在李治的心中困擾著,這份困擾來自于前兩天跟二哥的一場徹夜的,呃不,徹半夜的長談。
李治本來對他的嫡親大哥都沒什么感情了,這次李承乾回來跟以前完全的不同,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太子的身份,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對他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
李承乾帶著他玩,教他功夫也給他講道理。
他練字,李承乾先給他寫個范字,然后他每寫一個字,李承乾給他評判一次;
他背詩書,李承乾陪他一起背,他背不通順的地方,李承乾一個字一個字的給他講釋義,懂了就好背了;
他寫文章,李承乾先寫一份出來,讓他照著仿寫,抄肯定是不行,行文和格式以及敘事、評議這些都是有技巧的,李承乾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的給他講。
李承乾帶他玩,玩的是最放松、最開心的,他從小就最喜歡跟大哥一起玩,只是大哥一般時候都不帶他。
小孩子都愛動,李治本身又比較淘氣,但是身為皇家子,約束實在是太多,下人不敢放縱他任性地玩,又怕他臟了、又怕他摔了。
李承乾帶他玩那是百無禁忌,怕什么臟,滿地打滾都不是事,怕什么摔,死不了就可以玩命的撒歡。
一個看殺雞都嚇得心悸失眠的少年,愣是變得嗜殺了,一天不殺點啥好像就心難受。
除了大哥,沒有人帶他玩這么刺激的游戲,他趁著二哥不在,就賴在大哥身邊,連皇宮都不回了。
不想回宮自已也不敢跟父皇請假,還是李承乾去跟李世民說的,李世民倒好說話,就提了倆要求,一個是白天必須時刻有人保護他們,一個是晚上必須各睡各的。
李承乾低頭不敢抬,滿口應(yīng)承,走出房門氣得直咬牙,你要不是我親爹,我一腳就給你踹沒氣。
快活了一個多月,二哥回來了,李治知道自已這任性的日子就算是到頭了,小夾板又要套緊了。
李治試圖說服李泰讓他繼續(xù)快活下去,他大膽地向二哥敞開肺腑,坦言自已不喜歡讀書寫字,喜歡練武打獵。
李泰沒想到,李承乾短短一個月的功夫,把自已辛辛苦苦數(shù)年的培養(yǎng)幾乎給化為烏有了。
跟李治講練武打獵有多苦、有多危險已經(jīng)全然無用了,他喜歡上了就不覺得辛苦,也甘愿冒險。
甚至他之所以沉迷其中,恰恰是因為危險因素能帶給他刺激。
給李治講讀書寫字有多大的意義也變得毫無意義了,他不相信讀書能殺大猴子了,也不想長大了還要每天上朝。
他知道能輔佐二哥治理天下的人多如牛毛,根本也不差他一個。
“雉奴,你不愿意當(dāng)官可以,但是你必須讀書,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耽誤讀書。就是說你可以沒有當(dāng)官的想法,但是你不能沒有當(dāng)官的能力?!?/p>
李泰的話,李治一向是奉為金科玉律的,這一次他卻撅起了嘴巴,滿心的不能接受,一臉的抗議。
“你這個年紀(jì)貪玩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太任性,把大好時光都荒廢了,要知道光陰一去不復(fù)返,現(xiàn)在玩得多開心,老了就有多后悔,懂嗎?”
李治干脆抬手把耳朵捂上了,第一次有不愛聽二哥說話的感覺,不想聽,一點也不想聽。
李泰輕輕地?fù)荛_他的小手,笑微微地看著他,語氣柔和地說:“雉奴,你說你都想做什么,但凡能支持你的,二哥都盡全力支持你?!?/p>
李治弱弱地嘟囔一句:“我想打獵?!?/p>
“可以呀,打獵很正常的嘛。”李泰痛快的答應(yīng)了,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打獵只是偶爾放松,不能成為常態(tài),對不對?”
李治就知道二哥不能讓自已每天都去打獵,于是可憐巴巴地問道:“那多久能打一次獵?”
“一年兩次吧,最多三次。”
李治小臉一抽抽,差點哭了,李泰趕緊笑著拍了拍他的小臉:“好,雉奴,那你說你為什么喜歡打獵,有什么好玩的?”
“我喜歡殺兔子、殺狐貍、殺狼?!?/p>
“那你去尚食局唄,想怎么殺就怎么殺。”李泰無奈的看著他:“當(dāng)個屠夫就那么快樂?”
李治冷哼一聲,一扭頭:“我喜歡獵殺,才不喜歡屠殺?!?/p>
“雉奴,你的理想就是黃犬蒼鷹、錦帽貂裘、彎弓長刀、射虎殺狼?”
李泰看著默默不語的李治,語重心長地說道:“天可汗的嫡子,最高理想就是當(dāng)個獵戶?逞雄心于猛獸,炫光輝于刀尖,你就知足了嗎?做一代圣賢之臣,不如一個獵戶?”
“可是我不想當(dāng)官,大哥說我將來一定會權(quán)傾朝野,他說我不是排在最前面的雞,我會變成大猴子。”
李泰抬手把他摟進懷里,緊緊地箍得他有些上不來氣,可也不敢掙扎,李泰有些悲涼地一嘆。
“王者必須一言一行占盡仁義,否則就會成為暴君,總有些人看起來干凈,實際上就是根刺,你必須得對他下重手,這個手由誰來下?總有些不能擺到明面上的骯臟事需要有人去做,這個人就是大猴子。”
李治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這么說大猴子就是個背鍋的。”
“不全對,也差不多。大猴子是王者最信任的人、最親近的人、最得力的幫手,同時也是對王位有著最大威脅的人?!?/p>
李泰松開李治,捧著他的小臉,無奈地說道:“大猴子注定一生得勢,也注定君亡臣死,所以你并不是做大猴子的最佳人選,二哥舍不得讓你經(jīng)風(fēng)歷雨,風(fēng)雨二哥背,你只管自在的飛?!?/p>
“真的么?”李治的眼神里充滿了迷茫,李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又天真的問道:“那你準(zhǔn)備讓誰做大猴子?”
李泰趴他耳邊說出一個人名,他驚訝地大叫,李泰食指豎在唇邊:“這是跟誰都不能說的秘密,知不知道?”
“嗯嗯嗯?!崩钪坞p手捂著自已的嘴,不住地點頭,逗得李泰直笑。
李治的心結(jié)打開了,心里亮堂了不少,好像對打獵的興趣瞬間就減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些猶豫不定的地方。
二哥勸學(xué)文,大哥勸學(xué)武,自已到底該聽誰的?一進宮他就看到了陸清,頓時來了精神,陸清可是跟自已第一好的,有想不通的事,問他就對了。
一見面李治就樂哈哈地來了一嗓子:“陸清,我要跟你踢踺子。”
“好?!标懬逡膊桓也淮饝?yīng),他就只來得及望了李泰一眼,就被李治給帶走了。
踺子嘛,必須得找個視野夠開闊,八十米長的竿子掄圓了碰不著人的地方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