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山里的大集？

　　其實(shí)就是在山里頭圈片地，十里八村都挑著扁擔(dān)，背著背簍來“賣貨”，說是賣，其實(shí)就是以物易物，不牽扯金錢，只要彼此覺得合理，就可以做出交易。

　　而山里大集大多都是賣土特產(chǎn)，工業(yè)品十分稀少，否則就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每每山里大集的時候，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當(dāng)然，這樣的盛景也不是時刻能碰上的，只有在春節(jié)時才有，鄉(xiāng)下老百姓拿出家里富余的東西出來換取一些必需品用來過年，如油鹽醬醋等等。

　　前段時日公社也舉辦了集會，但和山里的大集是全然不同的，后者更像一種習(xí)俗。

　　顧月淮拿著獎狀往家走，神色有些許恍惚，已經(jīng)要趕大集了啊。

　　記憶中，父親是沒趕上這次大集的。

　　那時因?yàn)橘I了四塊多的回力鞋，家里入不敷出，她又成天嚷嚷著要吃細(xì)糧，父親沒辦法，才頂風(fēng)作案跑到公社黑市去賣粽葉，被民兵隊(duì)抓了起來，再也沒回來。

　　父親坐牢，家里雪上加霜，哪還有心思趕大集？

　　凜冬的空氣冰冷刺骨，顧月淮輕吸一口，才覺得腦子清醒許多。

　　她加快腳步回了家，掀開簾子，一股熱氣就騰了出來，屋里米香肉香交織在一起，單是聞著就讓人食欲大開，她彎了彎眉眼，進(jìn)門后就略顯得意地伸出手里的獎狀。

　　她驕矜的眸子閃著光，笑道：“你們瞧，優(yōu)秀社員顧月淮，快夸我！”

　　顧亭淮一個健步上前，把獎狀拿在手里細(xì)細(xì)看著，臉上笑意越來越濃，他道：“囡囡真厲害，等明天我去給咱爸送飯，拿去給他看看，他肯定也為你高興！”

　　顧月淮走到鍋灶邊，說道：“爸明天應(yīng)該也要出院回家了，今天顧嘉結(jié)婚，他和三哥去參加人家婚禮了，我回來得急，也不知道怎么樣，有沒有讓人家刁難?！?br>
　　冬瓜清燉排骨已經(jīng)盛出來了，鍋也刷干凈了。

　　顧月淮把肉末炒熟，加入豆豉，醬油，鹽，糖等調(diào)料，爆香后加入豆腐。

　　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因勾了芡，湯汁濃稠，拌進(jìn)米飯里十分下飯。

　　“顧嘉是今天結(jié)婚啊?！鳖櫷せ淬读艘幌?，卻也沒放在心上。

　　他們常年住在大隊(duì)，和城里的大伯以及兩個姑姑感情都不算深厚，顧嘉這個堂兄弟就更一般了，雖說結(jié)婚是大事，但還輪不到他們幾個上心。

　　顧月淮炒好麻婆豆腐后，又順手做了個番茄炒飯，這是晏少棠最愛吃的，小姑娘不能吃麻婆豆腐這種麻辣口的，但番茄雞蛋卻正合適。

　　她招呼著幾人道：“好了，上桌吃飯?！?br>
　　話音一落，幾人就上了炕桌，一人一滿碗飯。

　　在如今這樣的世道下，這么一桌飯菜，絕對算是過年才會有的待遇了。

　　顧月淮咀嚼著米飯，說道：“對了大哥，馬上就要趕大集了，就在這幾天了，你關(guān)注著些，到時候咱們?nèi)ゴ蠹纯?，換些東西回來，過個好年?！?br>
　　“大集？支書說的？”顧亭淮顯然也有些驚喜，對于大隊(duì)社員們來說，缺錢缺糧也缺票，平日里沒條件去供銷社采買東西，就只能指望年關(guān)將至的大集了。

　　幼時，每次趕大集都是孩子們最期望的事，和掙壓歲錢一樣開心，盡管壓歲錢最多也不會超過兩毛，但就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形式。

　　晏少離在一旁好奇的插了一句：“大集是什么？”

　　顧月淮瞥了她一眼：“就是鄉(xiāng)下的集市，只有過年才有?！?br>
　　聞言，晏少離眼神一亮：“集市？那我也要去！帶著少棠一起去！”

　　顧月淮沒說話，細(xì)嚼慢咽地吃著飯，見狀，晏少離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晃了晃，語氣帶著些許討好：“好月淮，你就帶我們?nèi)ヂ?，去見識見識嘛。”

　　顧亭淮看的好笑，明明兩人年紀(jì)一般大，可偏顧月淮瞧著就老成許多。

　　*

　　吃過午飯，晏少離似想表現(xiàn)表現(xiàn)，就自告奮勇去洗碗了。

　　顧亭淮覺得不好意思，也怕她不會用水井，就跟了過去。

　　顧月淮搖了搖頭，抱起棉花和布料，出門去了棉花坊，這回不是為了彈棉花，而是要找人幫忙做幾套襖子，不耽擱過年穿，希望那時人人都能穿上新衣裳。

　　依然是上回她來棉花坊時接待她的那個嬸子王美華，一看到她臉上就揚(yáng)起了笑容。

　　“小顧來了！”這一次相比上回顯然要更熱情些，畢竟顧月淮英勇救牛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大勞子生產(chǎn)大隊(duì)，大伙也都知道支書給她申請了一個優(yōu)秀社員的榮譽(yù)稱號。

　　頂著這樣的名頭，在社員們眼中就和那電影明星一樣。

　　顧月淮笑道：“嬸兒，是這樣，這段時間我工作比較忙，實(shí)在沒空做衣裳，你看能不能找人給我?guī)蛶兔Γ判?，手工費(fèi)不會少的，但是需要在年前完工的?！?br>
　　一聽，王美華臉上就露出喜色，連連應(yīng)道：“交給我，你放心就是了，保證過年時候讓你們?nèi)胰硕即┥闲乱律?，尺寸啥的都量好了沒？”

　　顧月淮頷首，把自己寫好的尺寸遞了過去。

　　他們家?guī)卓谌俗圆幌f，晏少離和晏少棠的她也知道，至于晏少殃，沒量過，但打量起來身量和晏少虞差不多，倒不難分辨。

　　至于晏少虞的，她一直都在親手做，一刻也沒耽誤。

　　王美華接過尺寸一看，當(dāng)即驚呼道：“喲，做這么多啊？棉花夠嗎？”

　　說話間，她詫異地看了顧月淮一眼，眼神中還有些許艷羨，以前沒瞧出來，今年顧家是真發(fā)大財了啊，新衣裳都人人一件了，做這么多可不少花錢哩。

　　“嬸兒，你忘了，我二姑就在棉花廠上班，多掏點(diǎn)錢，棉花也能多勻出來一些給我，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現(xiàn)在我掙錢了，月月使工資，肯定得讓我爸過上好日子啊?！?br>
　　顧月淮微微揚(yáng)起下顎，笑吟吟的說道。

　　王美華一聽，連連點(diǎn)頭，看顧月淮的眼神滿是贊揚(yáng)：“是這個理兒！小顧出息了，你爸往后可享福了，放心吧，交給我就成了?！?br>
　　今天是個災(zāi)年，缺衣少食的，誰家也沒那個閑錢買棉花布料做新衣。

　　往年她還能憑著手藝多賺點(diǎn)進(jìn)項(xiàng)，但今天實(shí)在不成，天天待在棉花坊她都要憋出病來了，好在還有小顧這樣的大客戶，一做就是好幾身衣裳！

　　難怪一說起群眾日報來人人都是一副酸里酸氣的羨慕樣，工資可不低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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