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兒不覺得自已是來求朱寡婦的。
她只是來拿屬于她的份例,朱寡婦得給她辦事。
張梅兒抬頭挺胸,跨進了昭華殿。
上次來,因為綠袖的死讓她憤怒,一心只想找朱寡婦算賬,并沒有好好看昭華殿。
這次來,張梅兒的視線四處打量起來。
院子比暖香居大上很多,栽種了很多名貴鮮花。
張梅兒花粉過敏,手帕捂住口鼻,她眼中盡是嫌棄。
這就是孟姑姑口中朱寡婦過得比她好?
不就是種些花嗎?這就比她好了?
在女婢的帶領下,穿過院子,回廊,來到了主殿,張梅兒抬步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是沁人心脾的香氣,還有幽香的茶香。
能發(fā)出如此茶香的茶,價值必定不菲。
張梅兒花五十兩買來的龍井都沒有如此茶香。
最先入目的是一張富貴牡丹屏風,牡丹用金線銀線繡制,花芯部分還鑲嵌寶石,錦繡華麗。
繞過屏風,一個寬敞明亮,裝飾富麗堂皇的宮殿映入眼簾。
處處都透著奢華精致,每一個裝飾都是價值不菲的名貴品。
就連地上都鋪著絨毯,絨面濃密柔軟,踩上去悄無聲息,舒服極了。
張梅兒看著昭華殿內的一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心臟被灼燒的厲害。
朱寡婦……竟然每天住在這么好的宮殿!
住放牛村后山破爛屋子的朱寡婦,如今竟然能住這么好!
張梅兒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捏爛了,眼前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這里的擺件,隨便賣一件,都夠她用好久了。
她之前一直鄙夷朱寡婦得太子殿下厭惡,覺得她過的肯定不如她好 。
可突然讓她發(fā)現,朱寡婦不但過的好,而且還很好。
朱寡婦才是那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而且還是只金鳳凰。
這一發(fā)現,讓張梅兒抓心撓肝,極其難受。
一直以為自已過的好,結果突然發(fā)現自已以為過得很慘的人竟然比自已過得好,而且是好太多了。
這種極大的心理落差,讓她臉上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起來。
張梅兒看到了那個倚靠在湘妃軟榻上,大著肚子依然風華絕貌的朱寡婦。
她面前跪著一個哭著求饒的婢女。
“娘娘饒命,奴婢以后不敢了,實在是奴婢家里娘病了,沒錢請大夫,所以才…請娘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保證再也不犯了?!?/p>
“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偷盜就是偷盜,昭華殿留不下作奸犯科之人,周公公,把這偷盜的婢子交給石公公處置?!?/p>
“是,娘娘?!敝芄惺?,幾個宮人上前就要拖著女婢離開。
女婢哭喊著求饒,“求娘娘饒過奴婢一回,千萬不要把奴婢交給石公公,求娘娘看在奴婢一片孝心的份上網開一面?!?/p>
只要交到石公公那里的婢子,最后的結局就是被發(fā)賣出去。
“把這婢子的嘴給堵起來,省得吵到娘娘耳朵 。”秦姑姑道。
“側妃娘娘,饒命…嗯唔…”女婢的嘴給堵住上了。
張梅兒覺得朱寡婦如今真是好大的官威!
看著女婢就要被幾個宮人拖出去,她攔了下來,“你們放開她!”
張梅兒看向朱寡婦,指責道,“朱寡婦,你怎么可以這么冷血!她是因為家里娘親生病了,沒錢看病,這才犯的錯,如此有孝心的人,你不給銀子幫她度過這個難關就算了,你竟然還要罰她,你究竟是不是人?。俊?/p>
姜不喜微挑眉頭,這張梅兒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在她地盤教她做事?
她看了一眼秦姑姑。
秦姑姑立即上前,揚手一巴掌就把張梅兒扇在地上。
“啪!”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張梅兒打懵了,她沒想到朱寡婦如此囂張。
她捂上了紅腫的臉頰,怒看向朱寡婦,“朱寡婦,你如今是裝都不裝了嗎?”
姜不喜笑了,“我何需裝?反正我惡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秦姑姑,再給她一巴掌?!?/p>
“惡奴,你敢!”
“啪!”秦姑姑結結實實又給了張梅兒一巴掌。
張梅兒臉被打偏,兩邊臉頰都浮現出五指紅印。
姜不喜斜倚在朱紅描金的軟榻上,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腕間一串東珠手釧,顆顆圓潤的珠子流轉著冷潤的光。
她抬眼時,眼尾上挑的弧度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譏誚,紅唇輕啟,
“張梅兒,你說你,進宮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學聰明點?!?/p>
張梅兒眼里含著淚珠,怨恨的眼神死死盯著姜不喜。
像她這么惡毒的人,憑什么能活到現在!
視線瞥到她手腕上的東珠手串,張梅兒視線頓了一下,東珠顆顆如凝脂裹月,直徑足有拇指腹大小,圓潤得不見半分瑕疵,珠面細膩如嬰孩肌膚,泛著淡淡的瑩光。
戴在她手腕上,襯托她膚如凝脂,纖細柔美。
張梅兒別扭的拉了一下衣袖,讓自已手腕上成色不好的鐲子藏在衣袖里。
姜不喜看到了張梅兒的小動作,嘴角勾起譏諷。
“張承微,你來昭華殿所為何事?”
張梅兒強咽下了心里憋的氣,這里都是姜不喜的人,硬剛不得。
“我的貼身丫鬟綠袖死了,如今暖香居人手不足,我來這里是讓你給我調派些人手。”
姜不喜拿過一旁的管事冊,翻了翻承微應有的份例。
“一等丫鬟一位,二等丫鬟兩位,三等丫鬟兩位,粗使丫鬟…”
張梅兒看到姜不喜識字,驚訝出聲,“你怎會認識字?”
“我們娘娘不但會認字還會寫字,如今還在學算賬。”寶兒驕傲的說道,她還非常想說教她們家娘娘的先生正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你明明說過你目不識丁,你沒上過學堂,哪里會識字學字?”張梅兒不信。
她有些慌亂,感覺每一件都脫離了她預想。
張梅兒在姜不喜面前是有一種優(yōu)越感的。
她是村長之女,她不過是個粗俗的鄉(xiāng)野村婦。
她上過學堂,她連學堂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受人敬仰管理村子,她被人唾棄忙著解決每日溫飽。
她樣樣都強過她,可如今,她引以為傲的東西,竟不知什么時候要被她趕超了。
她竟然連識字寫字都會了,如今還在學習算賬。
張梅兒感受十分煩躁,同時有一種要被朱寡婦比下去的深深危機。
朱寡婦怎么能這樣!村里的女子是沒有識字寫字的權利,只許操持家務操持農活。
她張梅兒才是唯一一個能讀書寫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