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環(huán)視那些驚得魂飛魄散、呆若木雞的朝鮮士兵，深吸一口氣，如同雄獅咆哮，聲震四野：
“兒郎們！動手！”
信號發(fā)出！
剎那間，地動山搖！
那些原本看似無害的“糧垛”轟然炸開，里面涌出無數(shù)身披重甲、手持強(qiáng)弓勁弩的漢軍銳士！
倉庫屋頂、圍墻后方，密密麻麻的箭鏃閃爍著死亡的寒光，徹底封鎖了所有空間。
更遠(yuǎn)處，戰(zhàn)鼓聲隆隆響起，如雷鳴般滾過大地，那是大漢的主力軍團(tuán)開始合圍進(jìn)軍的信號！
朝鮮這一千兵馬，徹底陷入了精心準(zhǔn)備的死亡陷阱之中！
他們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商人，而是武裝到牙齒、憋足了勁要雪恥的大漢鐵軍！
樊噲一腳踏在試圖掙扎爬起的金樸背上，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指蒼穹，怒吼道：
“告訴衛(wèi)滿——大漢皇帝陛下天威在此！逆賊受死！”
“大漢鐵騎，今日——開戰(zhàn)！”
戰(zhàn)爭的序幕，由一場蓄謀已久的“搶糧”行動，正式拉開。
衛(wèi)滿的絕望一搏，恰恰成了漢軍期待已久的最佳開戰(zhàn)借口。
朝鮮的命運(yùn)，從全國土地上種滿人參的那一刻起，或許早已注定。
——
王宮之中，燭火搖曳。
衛(wèi)滿鐵青的臉色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派出去搶奪糧草的一千精兵，由他的心腹將領(lǐng)金樸率領(lǐng)，自清晨出發(fā)，至今已過午時，卻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沒有捷報(bào)，沒有潰兵，甚至連一匹跑散的戰(zhàn)馬都沒有回來。
那片漢商的倉庫區(qū)，仿佛一張沉默的巨口，吞噬了他的軍隊(duì)，然后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這種死寂，比任何壞消息都更讓人恐懼。
終于，一名斥候連滾爬爬地沖入大殿，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大……大王！江邊……江邊……”
“說！”
衛(wèi)滿的心猛地一沉，厲聲喝道。
“漢人……漢人在江邊壘起了……壘起了京觀！”
斥候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
“京觀”二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殿內(nèi)每一個朝鮮臣子的心上，也砸得衛(wèi)滿眼前一黑，幾乎從王座上栽下來。
京觀！那是戰(zhàn)勝者將敵軍尸體堆積封土，以炫耀武功、震懾?cái)橙说臍埧崾侄危?/p>
一千兒郎，不是戰(zhàn)死，而是成了敵人夸耀武功的紀(jì)念碑材料！
衛(wèi)滿猛地轉(zhuǎn)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殿中依然安坐如山的婁敬，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婁敬！你們漢朝……好狠毒的手段！竟不宣而戰(zhàn)，屠戮我朝鮮將士！此乃背信棄義，禽獸之行！”
婁敬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那抹嘲諷的笑意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更濃了。
他甚至輕輕拍了拍手掌，仿佛在欣賞一場拙劣的表演。
“背信棄義？不宣而戰(zhàn)？”
婁敬嗤笑一聲，聲音清晰而冰冷，傳入每個人耳中。
“衛(wèi)滿大王，您莫非是氣糊涂了？是我大漢軍隊(duì)跨過鴨綠江，打進(jìn)你朝鮮來了嗎？似乎不是吧?！?/p>
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衛(wèi)滿：“是您，派出一千全副武裝的士兵，去‘搶奪’我大漢商民合法運(yùn)入朝鮮、用以公平買賣的糧草！這難道不是強(qiáng)盜行徑？難道就是您所謂的‘信’和‘義’？”
“怎么？”
婁敬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無比的輕蔑，“搶掠之時囂張跋扈，發(fā)現(xiàn)踢到了鐵板，打不過了，就開始哭嚎著說別人‘不宣而戰(zhàn)’？大王，您也是一國之君，說出此等言語，不覺得……羞恥么？”
“你！”
衛(wèi)滿被這番連消帶打、極盡羞辱的話氣得渾身發(fā)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婁敬。
“婁敬！你當(dāng)真以為寡人不敢殺你？！你如今就在寡人殿上，寡人殺你，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面對寒光閃閃的劍鋒，婁敬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幾乎將胸膛抵在了劍尖上。
他臉上毫無懼色，只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從容。
“殺我？”
婁敬哈哈大笑，“大王當(dāng)然可以殺。婁敬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大王殿前甲士如云，取我性命易如反掌?！?/p>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目光變得無比深邃和冰冷：“但殺了我之后呢？殺了我，就是徹底斬?cái)嘧詈笠唤z轉(zhuǎn)圜的余地！就是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大漢天子，朝鮮衛(wèi)氏，誓要與我大漢不死不休！”
“屆時，我皇陛下震怒，大漢天兵再無任何顧忌，必將傾國而來！等待大王您的，就不僅僅是邊境摩擦，而是真正的滅國之災(zāi)！城破之日，宗廟焚毀，社稷傾覆，您衛(wèi)滿，還有您的族裔，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婁敬的聲音如同詛咒，又如同預(yù)言，重重砸在大殿之上。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超然：
“反之，留下我婁敬性命，我好歹還是大漢正式派遣的使者。有我在，雙方就還算保留著一道溝通的門戶，哪怕是在刀兵相見之時，也總還有一線談判的可能。是戰(zhàn)是和，是生是死，大王尚且還有選擇的余地?！?/p>
“至于我婁敬的命？”
他捋了捋胡須，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婁敬年已半百，享盡榮華，見識過天下最雄偉的宮闕，輔佐過世間最英明的君主，早已活夠了本！若大王殺我，能激得我大漢鐵騎踏平朝鮮，為我皇開疆拓土，那我婁敬便是死得其所！不僅能青史留名，更能在地下笑看大王如何國滅身亡！用我一條老命，換你衛(wèi)氏江山，這買賣，我婁敬覺得，值！”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充滿了視死如歸的決絕和洞悉局勢的冷靜。
不僅衛(wèi)滿愣住了，殿內(nèi)的朝鮮群臣更是聽得冷汗直流。
他們這才明白，這個看似文弱的漢使，骨子里是何等的剛烈和可怕！
衛(wèi)滿手中的劍，開始微微顫抖。他確實(shí)不敢殺了！
婁敬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沖動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殺了婁敬，就等于親手掐斷了最后一絲希望，把自己和整個朝鮮徹底推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