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天地震動。
皇天仙帝端坐凌霄寶殿,與紫薇天君等眾多仙官,一齊在打量下方運城,太莘登基之地。
“她竟敢在此時強行登基稱皇,豈不是自討苦吃?若真讓她得了勢,反倒對我們也有些麻煩。
仙帝,不如……給她降下災劫,殺一殺她的威風?!?/p>
火紅云團上,盤坐著一位赤足紅眉的仙人,他乃是掌控五炁、五德、五曜的五大真君之一,火德真君。
紫薇天君也點頭附和:“仙帝,正當如此,她生而為人,又是超脫之軀,今自立為皇,得天道眷顧,無形中也分走了我等一些福澤?!?/p>
太莘登基稱皇這一步棋,不可謂不妙,是在狂風暴雨中強奪運勢,稍一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可一旦讓她穩(wěn)固下來,同樣也能獲得巨大福澤。
當世人間的正統(tǒng),毫無疑問是人族。
而人皇之名,也并非人人都能承受的起,天地也不會隨意認可。
倘若今日不是太莘,而是一位神皇境、仙皇境登基稱皇,那絕不會有太多影響,仙庭、地府可能都不會多看一眼。
那不過是跳梁小丑擺罷了。
可太莘不同!
她自身就是超脫至尊,實力也極為強橫,且她在前朝之中,也有大名分,曾高居人王之位。
這種身份、地位、實力,是上一位人皇欽賜冊封,已經(jīng)被諸方所見證,也被天道所認可。
可以說這時候的太莘,絕對是有足夠資格代表人族,代表人間。
是以她一登基稱皇,立刻就得到了天道眷顧,有滾滾大勢相隨。
天道至公。
誰做人皇在它眼中并沒有區(qū)別,它所要做的,只是評判這個人有沒有這個資格。
至于此人到底是太莘,還是鐵棠,亦或是伊尹、薛萊朱,都不重要!
人間有了新的皇者,自然會引來天道注目,也會給予這位人族之皇,該有的運勢、福澤。
而天地間的大勢,總是有限的。
哪方多了一點,另一處就要少一點。
太莘稱皇,仙庭、地府同樣會受到影響,不過被掠走最多運勢的,還是人間各大勢力,甚至包括鐵棠這位正統(tǒng)。
盡管如此。
仙庭也不會坐視不管,因為任憑太莘做大,將來她就可能成為第二個商凪那樣的存在。
星火燎原之勢,當提前撲滅最佳。
所以無論是火德真君,還是紫薇天君,都贊同在這時候給太莘添點堵,哪怕不能斷去她的成皇之路,也要狠狠殺一殺她的威風。
不過皇天仙帝這位仙庭之主,神色卻顯得有些微妙,任憑手下群臣諸番勸說,始終沒有點頭應可。
良久。
他才揮了揮手:“都罷了!太莘提前稱皇,已得了天地助勢,我察覺到在她身邊,有一位極為厲害的人物相助。
這本身就是大勢所在的表現(xiàn),我若強行降劫,恐遭天地反噬。
當然。
若僅止于此,也沒什么。
可我等為何要去阻止?
如今的人間,雖然沒了商凪,可卻突然冒出了鐵棠這位圣尊。
他執(zhí)掌現(xiàn)在正統(tǒng),一旦邁入超脫,乃至步入天尊之境,恐怕威勢還要超過商凪當年。
太莘愿意稱皇,最著急不會是我們,而是人間。
就讓她去直面仲虺、鐵棠那些人,有她在前面替我等沖鋒開路,未必不是一件壞事?!?/p>
紫薇天君依舊有些疑惑:“仙帝,此等驅狼吞虎之策……無異養(yǎng)蠱!
若他日狼化虎,亦或虎化龍,只怕我等也未有降龍伏虎之力。”
“我意已決,爾等不要輕舉妄動!”
“仙帝圣明!”
……
仙庭作壁上觀,地府也沒有輕舉妄動,而圣都朝歌,卻為此刮起了滔天巨浪。
彼時已近午時,今日朝會早已散去。
可右相一語告下,紫垣殿內又聚集了滿朝文武。
只是昔日滿滿當當?shù)拇蟮?,此刻已?jīng)顯得有些寬松,門檻之外也不再有密密麻麻的長龍排起,盛勢不復。
盡管如此。
只要兩側隊伍前方的那幾位沒有消失,朝歌依舊是人間圣地,依舊是人族最為鼎盛、強大的勢力。
百官佇立,文武分列。
紫垣殿最深處的那座金黃龍椅,顯得那么大,卻也那么空,仿佛染了無盡塵埃,暗藏于世。
眾人剛一站定,便見忠勇侯出列:“逆賊太莘強行登基,自號人皇,公然造反,本侯敢請兩相降下法旨,發(fā)兵鎮(zhèn)壓反賊!”
“下官附議!”
“下官附議!”
……
接連十幾位官員出列,盡皆斗志昂揚,恨不得立刻將太莘剿滅。
過去百年。
大商盡管名存實亡,可對許多官員來說,自身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無非是站隊、選擇的不同。
他們早就預見了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變化。
可這次太莘稱皇,建朝太虞,那就是將大商僅存的‘名’都徹底撕破,他們這些人一下就從高高在上、俯視凡塵的王侯大員,變成無根無源的弱水浮萍。
這種情況當然沒有人愿意!
倘若不發(fā)兵征討,任憑太莘繼續(xù)蓄勢,凝聚天下人心,將來她可能就會成為真正的人皇,這更是讓眾人無法接受。
右相依舊低眉垂眉,不言不語,左相轉身,面對群臣,也沒有急于肯定,反倒問道:
“諸君可還有其他見解?”
太保輕輕邁出一步,沉吟道:“她既敢強行稱皇,想來必有幾分把握,也有充足謀劃。
擅自發(fā)兵……恐防中她之計!”
向來與太保不對付,位于三公之首的太師,聞言點頭含笑:“東舒此言,深得我心。
太虞建朝運城,那運城是什么地方……諸君應當也清楚。
此事沒有這么簡單。
依我之見,當宣鐵棠入殿,此事繞不開他?!?/p>
話音剛落,太傅也點頭贊許;“此乃其一,不過當務之急,無論是攻是守,我等也當立即推選一位新的人皇出來。
甚至……也要另辟一個新的皇朝!”
這番話在朝會上當面說出,難免有些怪異,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眾人也沒有了爭鋒的勁頭。
“若要推選人皇,下官愿舉薦右相!”
“本侯力薦左相!”
“本將唯武穆馬首是瞻!”
“商殿主雄才大略,至公無私,正是人皇之選!”
……
一談到新皇之選,百官又陷入了權勢斗爭,全都在為自己站隊的一方牟利。
不過就在這時,右相大手一揮,讓群臣緘默。
“宣鐵棠入殿!”
浩大道音飛出紫垣殿,一直落到桃園,在東?;纳衲旧戏酵O隆?/p>
此時的鐵棠,還在探尋幾日前柳香香留給自己的問題。
要如何才能構建一個足夠穩(wěn)固、安全的傳送陣?
他甚至還不知曉太莘已然登基稱皇。
當聽到右相道音,鐵棠才從沉思中破關而出,抬頭望天。
“找我?稀罕事……”
他一邊遁入虛空,一邊展開自身因果網(wǎng),感知虛空因果信息。
一瞬間。
一條條因果在他身后生滅不斷,朝歌氣運先降后漲,最終又緩緩回落,這等異象讓鐵棠知道,必定是發(fā)生了某件大事。
“嗯?”
“有人稱皇了?”
唰!
鐵棠一腳邁出虛空,已經(jīng)來到紫垣殿外。
想當年。
他第一次來到這處神圣之地,連真身都無法展現(xiàn),肉體被壓縮得還沒有門檻高,只能站在殿外等候聽宣。
時光境遷,改變了太多。
鐵棠抬腳,輕松邁過那個昔日需要爆發(fā)一身血氣,才能跳躍而過的二尺門檻,走進了紫垣殿中。
“圣尊!”
“圣尊!”
“圣尊!”
……
耳邊不斷傳來百官恭維之音,無論是否真心,至少在表面上,沒有人敢失了禮數(shù)。
鐵棠一直走到太保附近,位于兩相、三公之后,拱手環(huán)視一圈。
隨后才看向最前方的右相:“是哪位稱皇了?”
“太莘!”
“果然是她……”鐵棠稍一捏算,得知此言不虛。
“且她開朝建都之地,便是運城!”
“運城?哪個運城?難道說……可那里何等之貧瘠?”
武穆疑惑道:“她在借助你的威勢,況且那里是你的龍發(fā)之地,會不會真有什么古怪?”
這句話也問出了許多人心中疑惑,顯然對于太莘建都運城這件事,眾人都不清楚具體緣由。
就連武穆這等人物,也陷入了太莘的謀算之中。
感受到周圍好奇的目光,鐵棠不禁感到好笑:“那里窮山惡水,豈會有什么古怪?
太莘此舉,無非是讓我投鼠忌器,無法在大義上抨擊于她。
如此簡單的道理,諸君莫非看不透?”
眾人沉默,可右相卻說道:“似乎……并沒有這么簡單!我推算到她登基稱皇,得了天地助勢,身邊有一位不弱于我的人相助。
這一切,很可能便是與運城相關。
否則以她的能力,斷不敢在此時強行登基。”
“哦?”
連右相都這么說,鐵棠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判斷有誤。
可運城那個地方,自己再清楚不過,自己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與很多人、很多因素有關。
但與運城……真的沒有多大關系吧?
鐵棠仔細回憶。
自己并沒有在運城得到某種奇遇,也沒有因為運城的緣故,得到某種福澤。
唯一算得上機緣的……或許只有自己本身吧?
“等等……”
“有一件事,倒也算得上蹊蹺。”
鐵棠想起,當年他在運城縣衙中的獄神廟,曾經(jīng)得到疑似獄神的指點。
而談起獄神皋陶……自己與他,倒還真有那么一番因果。
“不過,兩者有什么關聯(lián)么?皋陶的獄神之位,遍布天下,每一個縣衙都有,自己只是恰好在運城遇見而已……”
鐵棠推算許久,始終算不到其中的因果關系。
他干脆直接開口詢問眾人:“爾等可曾見過獄神皋陶?”
“獄神?”
“皋陶?”
“聽聞他乃是遠古人物,即便位列超脫,若是不達天尊之境,恐怕也活不到現(xiàn)在吧?”
“完全不曾見過?!?/p>
……
眾人議論紛紛,但沒有人真的見過皋陶本尊。
鐵棠看向右相等人:“你們也沒見過么?”
“我年少時,倒曾遠遠聽過他講法,不過那已經(jīng)是六十萬年前的事了。”
右相沒有直言,而是選擇了暗中傳音。
這句話一下讓鐵棠知曉了右相的大概年紀,至少六十萬載,應當超不過七十萬年。
商岳掐指一算:“古籍曾有記載,皋陶乃是他后來的名字,他真名應為贏繇。
贏繇乃是少昊之虛,東夷部落的首領,帝顓頊高陽之裔。顓頊生大業(yè)。大業(yè)生女莘,女莘生贏繇。
他理應是遠古末期~上古開端時節(jié)的人物,若是不達超脫,必然是早已身隕。
即便他邁入超脫,也只有百萬年之壽。
從遠古末期至今……也差不多有百萬年了,無論怎么看,他似乎都已不存于世。
你問他干什么?”
鐵棠不答,也在心中反復推算,得到的結果與商岳所說大差不差。
他在回到過去之際,曾見過贏繇少時,是半人之軀,既不是遠古的人,也不是后世的人族。
以贏繇的壽元,只要成為超脫,相信活到當世不難,而且自己在運城縣衙,還得到過他的指點。
“我與運城的關聯(lián),似乎就只有他了吧?太莘在那登基……大業(yè)生女莘,女莘生贏繇。
難道這個女莘,會與太莘有某種關系?
還是我想多了,她們僅僅是名字相仿……”
鐵棠陷入沉思,直到被太師打破:“右相、左相、圣尊,無論那太莘意欲何為,當下我等也急需另辟新朝,才能坐穩(wěn)大義名分,派兵討伐。
今時不同往日,一旦讓太莘站穩(wěn)跟腳……仙庭、地府也會承認她的存在,天道也會青睞于她。
到時候——
我等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闕某也不廢話,既要另辟新朝,自然少不了新皇之選。
這個位置很難坐,更不是人人可以做。
無論選誰,都難以真正服眾。
不過既然圣尊今日親身前來,闕某厚顏,敢請圣尊坐這人皇之位!”
太師闕華清這番話,一瞬間讓文武百官都安靜下來,沒有人出言反對。
或許在所有人心中,對于鐵棠坐上人皇之位,早就有了預期,并不會感到突兀、難以接受。
這位執(zhí)掌現(xiàn)在正統(tǒng)的圣尊,一如當年亂世之際,聲名鵲起的商凪,已然有了稱霸天下之姿。
由他來當人皇,并不算差!
右相、左相、商岳、武穆四人,臉色顯得有些古怪,若非提前知曉了鐵棠心中之選,此時他們也會順勢推波,讓人族再現(xiàn)新皇。
鐵棠也顯得有些為難。
自己當然不會做人皇,可若要在此時推出柳香香,顯然也不是恰當時機。
太莘強行登基這步棋,一下就打亂了他原本的部署。
沉默間。
已然有人想邁出腳步,附和太師的意見,不過那人卻被武穆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糟了,武穆要與鐵棠爭位么?”這位大將,乃是武穆派系,想到這個可能,心中也不禁有些發(fā)顫,可他還是堅定地縮回了腳步。
類似的情景在同步發(fā)生。
屬于右相、左相、商岳的部下,本來也想附和,卻都被自己頂上那位暗示了回去。
這不禁讓紫垣殿內出現(xiàn)了極為古怪的一幕。
太保掃了一眼,立即站了出來為鐵棠助勢:“本公……”
“我不做人皇!”
鐵棠一開口,打斷了太保話語,引來后者詫異的目光。
“我感覺很亂,似乎有人提前知曉了我的謀算,在暗中算計于我……
諸君,爾等給我七日時間,我去會一會太莘,看看她到底有何依仗。”
縱使被打亂了原本計劃,鐵棠也沒有在這時候強行舉薦香香,那樣只會適得其反,很可能落入太莘圈套之中。
他需要時間來推算線索,找出事情的真相。
“這……”
文武百官都沒想到,會是這個局面。
“便依你之言!”
眼見朝會上人心動蕩,右相及時開口,穩(wěn)定局面。
隨后左相、商岳、武穆也紛紛應可,表明態(tài)度,讓自己麾下有了主心骨,不再如無頭蒼蠅亂撞。
鐵棠轉身,正要離開朝會。
陡然間。
他寒毛倒豎,身后因果網(wǎng)轟然顯現(xiàn),在他的感知之中,天地仿佛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一股巨大、磅礴的大勢、氣運、福澤沖了出來,開始彌散人間。
這股氣息充斥莽荒、血腥、狂野,完全迥異于當世所有勢力。
驚天的巨變,不止鐵棠一人能夠感知,紫垣殿內仙神霸主以上,紛紛有感。
整個人間,乃至仙庭、地府,都察覺到了這個滔天變化。
“這么快?”
鐵棠心中大震。
他已經(jīng)知曉了巨變源頭是誰。
歸墟,破了。
遠古時代的至強種族,不知多少位超脫至尊,包括鯤鵬、麒麟、天之四靈,乃至真龍一族,都從那個塵封許久的歸墟,破境而出,來到人間。
這將是一股徹底顛覆天下格局的恐怖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