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宿舍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細微的衣物摩擦聲。
秦飛鵬邁著標準的步伐,開始逐一檢查內(nèi)務。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床鋪,教棍時不時伸出,這里點一下,那里敲一下。被教棍點到的被子,往往意味著不合格——要么棱角不夠分明,要么整體松垮。
“這叫什么?饅頭?”
“重新疊!五分鐘內(nèi)我要看到標準!”
冷硬的命令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他走到了羅飛的床前。目光在陳凡幫忙疊好的被子上停留了一瞬。
或許是因為相比旁邊幾個歪歪扭扭的“面包”,羅飛這床被子看起來還算整齊,秦飛鵬的眼神似乎緩和了零點幾秒,但隨即,他手中的教棍猛地探出,精準地挑向被角!
“嘩啦——”剛剛成型的被子瞬間散開,恢復了原狀。
“全部,重新疊一遍!”
秦飛鵬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心頭一緊,趕緊手忙腳亂地攤開自己的被子,準備返工。
羅飛看著散亂的被子,心里一股邪火蹭地冒了上來,但礙于形勢,只能壓下去。
他回憶著陳凡剛才的手法,又順著被子上之前被壓出的折痕,試圖快速地將被子復原到之前的樣子。
他的動作取巧,帶著街頭混混特有的那種“效率至上”的滑頭。
然而,這點小把戲怎么可能瞞得過秦飛鵬的眼睛。
他根本沒走遠,眼角余光一直鎖定著這個被他重點“關注”的贛江隊隊長。
“羅飛!”
一聲炸雷般的厲喝在羅飛耳邊響起,嚇得他手一抖,剛捏出點形狀的被子又塌了下去。
秦飛鵬幾步跨回他面前,教棍幾乎要點到他的鼻子上,眼神冰冷徹骨。
“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在糊弄鬼呢?!我讓你重新疊,是讓你按照標準,一步一步來!不是讓你在這里耍小聰明,順著折痕給我敷衍了事!”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羅飛臉上,那股迫人的氣勢讓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心臟猛地一縮。
周圍的隊員們都停下了動作,大氣不敢出,看著羅飛被當眾毫不留情地訓斥。
魔都特警隊和港島飛虎隊的一些隊員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窗桑瑑?nèi)地來的,還是這種野路子,連最基本的內(nèi)務都搞不定。
羅飛的臉瞬間漲紅,羞憤交加。
他死死咬著牙,才沒讓反駁的話沖出口。
他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同情,有擔憂,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冷漠。
他想起了昨天抵達基地后的情形。
……
就在昨天下午,三支來自大夏不同地區(qū)的精英特警隊伍——贛江特警隊、魔都特警隊以及聲名在外的港島飛虎隊,陸續(xù)抵達了這個與世隔絕的訓練基地。
他們是來接受雪豹部隊精英秦飛鵬的“魔鬼集訓”的,目的只有一個——洗刷恥辱。
恥辱,源自去年那場備受矚目的國際特警挑戰(zhàn)賽。
那本應是大夏警方向世界展示力量的舞臺。
近年來,隨著大夏綜合國力的飛速提升,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日益增強,許多過去對東方這只蘇醒雄獅視而不見、甚至刻意忽略的國際組織,也不得不開始正視大夏的存在。
一些重量級的國際軍事競賽主辦方,盡管帶著幾分不情不愿,最終還是向大夏發(fā)出了邀請函。
然而,這種“不情不愿”背后,往往隱藏著更深的惡意。
以歐美強國為首的傳統(tǒng)強隊消息極為靈通,主辦方剛決定邀請大夏,他們便已私下串聯(lián),達成默契——要在賽場上給這個新來的“東方巨人”一個下馬威。
他們聯(lián)合起來,意圖讓大夏參賽隊伍在面對多達十三個軍事強國的輪番、針對性打擊下,一敗涂地,在國際舞臺上顏面盡失。
可惜,他們低估了大夏軍人的堅韌與實力。
在最初那場匯集了多國精銳的綜合性軍事競賽中,大夏代表團非但未讓陰謀得逞,反而以頑強的意志和超凡的技藝,在全部十三個比賽項目中,硬生生從虎視眈眈的聯(lián)合戰(zhàn)隊手中,斬獲了八塊金牌、六塊銀牌、四塊銅牌的輝煌戰(zhàn)績!
用絕對的實力讓那些聯(lián)合起來的戰(zhàn)隊慘敗收場,贏得了世界各國的尊重與驚嘆。
這份榮耀,如同一面高揚的旗幟,激勵著國內(nèi)的所有武裝力量。
然而,緊隨其后的國際特警挑戰(zhàn)賽,卻給這股熱潮潑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在專注于特種狙擊的“鋒刃”國際狙擊手挑戰(zhàn)賽中,大夏代表隊表現(xiàn)尚可,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維護了基本的顏面。
但到了更全面、更考驗綜合實戰(zhàn)能力的國際特警挑戰(zhàn)賽,情況急轉直下。
大夏派出的三支精英戰(zhàn)隊——被寄予厚望的贛江特警隊、魔都特警隊以及港島飛虎隊,在賽場上全面失利。
他們面對國外強隊精妙的戰(zhàn)術配合、強悍的單兵素質以及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顯得左支右絀,配合生疏,戰(zhàn)術僵化,最終排名全部不佳,淪為了國際社會,特別是那些原本就等著看笑話的勢力眼中的笑柄。
“東亞病夫”的帽子雖然沒人再敢明扣,但那無聲的嘲諷和輕蔑,比言語更刺痛人心。
正是為了雪恥,上級才請動了有著“魔鬼教官”之稱的雪豹部隊軍官秦飛鵬,對這三支敗軍之隊進行最后的、也是最殘酷的封閉式魔鬼集訓。
昨天,在集訓開始前的動員會上,秦飛鵬沒有任何寒暄,直接撕開了所有人試圖掩藏的傷疤。
他站在簡陋的講臺前,目光如冰冷的手術刀,掃過下面坐著的三隊特警。
這些在各自單位都是尖子、精英的隊員們,在他的注視下,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不服氣,”秦飛鵬的聲音低沉,卻帶著金石之音。
“覺得去年輸了,是因為用的槍械不習慣,是所謂的“公槍”有問題。
覺得是缺乏國際大賽的經(jīng)驗,緊張了。
或者怪運氣不好,怪裁判不公…”
他頓了頓,教棍在手掌上輕輕敲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啪啪”聲。
“我現(xiàn)在明白告訴你們,狗屁!”
一聲暴喝,震得窗框嗡嗡作響。
“輸,只有一個原因——實力不足!”
“是你們的身體素質不夠硬!是你們的訓練水平不夠高!是你們實戰(zhàn)化錘煉出來的本能反應不夠快、不夠準!”
“別給我找那些客觀理由!戰(zhàn)場不會給你找理由的機會,敵人的子彈更不會!”
“從今天起,你們忘掉過去的身份,忘掉那些可笑的借口。
在這里,你們就是一群需要回爐重造、需要脫胎換骨的兵!”
“我的訓練,只有一個標準——實戰(zhàn)!我會用最嚴格、最不近人情的方式,把你們?nèi)钡恼n,一點一點補回來,把你們身上的毛病,一根一根掰直!”
“做好心理準備,未來的日子,你們會被蹂躪,會被折磨,會覺得生不如死。撐不住的,現(xiàn)在就可以滾蛋,別浪費我的時間,也別拖累你的隊友!”
這番毫不留情的斥責,像一記記重錘,砸在每個隊員的心上。
三支戰(zhàn)隊的特警們,尤其是那些去年親身經(jīng)歷過失敗的老隊員,臉上火辣辣的,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悻悻地回到臨時分配的宿舍,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也就是在宿舍里,羅飛首次與其他兩支隊伍的隊員有了近距離接觸。
他是贛江隊的新任隊長,資歷尚淺,其他兩隊很多人他都是第一次見。
通過隊里消息比較靈通的申俊杰低聲介紹,他得知魔都特警隊和港島飛虎隊雖然去年的最終成績比贛江隊還稍差一點,但因為往日的聲譽和綜合評估,賽會排名反而在贛江隊之前。
而且,這兩支隊伍今年參賽的隊員,大多都是去年經(jīng)歷過失敗的原班人馬。
“飛哥,聽說去年在賽場,咱們?nèi)ш犖榛緵]啥交流,各打各的?!?/p>
申俊杰湊在羅飛耳邊小聲說。
“魔都的覺得自己裝備好,經(jīng)費足,有點看不上咱們這“地方部隊”。
港島飛虎的那幫家伙,更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一口一個“阿Sir”,優(yōu)越感十足,覺得他們接軌國際,看不起我們內(nèi)地過去的。”
羅飛默默聽著,目光掃過宿舍另一邊。
魔都隊的隊員聚在一起,低聲交談,偶爾瞥向贛江隊這邊的眼神帶著審視。
港島飛虎隊的幾個人則顯得更為疏離,他們用的裝備明顯更“洋氣”,彼此間用粵語夾雜著英語交流,聲音不大,但那姿態(tài)無形中劃下了一道界線。
他還隱約聽到那兩邊傳來的零星議論。
“贛江隊今年換了個新隊長?就那個羅飛?看起來很年輕啊…”
“聽說以前是…街面上混出身的?能行嗎?”
“去年咱們雖然沒打好,但好歹經(jīng)驗在,今年他們換了個生瓜蛋子,怕是…”
言語間的輕視,毫不掩飾。
羅飛心中冷笑一聲。隔閡?
他感覺到了。
魔都隊的自矜,飛虎隊的優(yōu)越,以及對他們這支由“街溜子”帶領的贛江隊的不看好。
但他羅飛根本無所謂。
他混跡市井多年,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的。嘴上說得天花亂墜,不如賽場上見真章。
“愛怎么看怎么看去,”羅飛當時就對陳凡和伍沛雄撇了撇嘴。
“今年有老子帶隊,他們就在旁邊看熱鬧好了。打好打壞,各憑本事?!?/p>
他壓根沒把其他兩隊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也對秦飛鵬口中的“魔鬼訓練”缺乏直觀概念。
回到分配給自己的床鋪,他倒頭就睡,心里甚至還在盤算著訓練時怎么偷點懶,怎么用取巧的辦法過關,根本沒把后續(xù)的嚴酷訓練當回事。
……
直到此刻,凌晨四點,被哨聲驚醒,被教鞭指著鼻子痛罵,羅飛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笑。
羅飛的臉漲得通紅,血液轟隆隆地往頭頂沖,那股在市井間摸爬滾打養(yǎng)成的、不受管束的戾氣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
他死死盯著秦飛鵬,拳頭在身側攥得咯咯作響,但殘存的清醒告訴他,眼前這個人是教官,是上級,動手的后果他承擔不起。
“報告教官!”
羅飛的聲音因為壓抑著怒火而顯得有些生硬。
“我沒學過怎么疊這勞什子“豆腐塊”!在隊里,沒這規(guī)矩!”
秦飛鵬的眼神瞬間又冷了八度,教棍“啪”地一聲敲在羅飛的床架上,震得鐵架子嗡嗡作響。
“沒學過?現(xiàn)在就是第一課!在雪豹,在我的地盤,我的話就是規(guī)矩!撿起來,重新疊!按照標準,一步、一步、來!”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場針尖對麥芒的較量。
羅飛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猛地彎腰,一把撈起散落的被子,重重摔在床板上。
他回憶著之前陳凡的手法,又順著被面上那幾道明顯的舊折痕,試圖快速復原。
他的動作帶著明顯的不耐和敷衍,幾下就把被子攏成了一個大致有棱角的方塊,雖然遠不及標準,但比起剛才那團“爛泥”已經(jīng)好了太多。
“報告!疊好了!”
羅飛梗著脖子,聲音硬邦邦的。
秦飛鵬甚至沒有走近細看,只是用教棍遠遠一指,語氣里的寒意能凍死人。
“羅飛,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在玩大家來找茬?我讓你一步一步按標準來,你這是在干什么?糊弄!徹頭徹尾的糊弄!”
“我不會!”
羅飛幾乎是吼了出來,他受夠了這種吹毛求疵。
“我就是這么疊的!在贛江,我們能抓賊破案就行,沒人管被子是不是豆腐塊!”
“好!很好!”
秦飛鵬怒極反笑,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他猛地跨前一步,幾乎與羅飛鼻尖對著鼻尖,兩人之間彌漫開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不會?
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服從!什么叫軍人的天職!現(xiàn)在,我命令你,立刻!馬上!學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