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下了班驅(qū)車來到了SJ區(qū)車墩鎮(zhèn)南姚路一百二十五號的佳湘小廚,蕊蕊饞家鄉(xiāng)菜了,跟葉晨說了好幾次,而佳湘小廚在魔都的湘菜館里味道還算是蠻正宗的,他們父女倆來這兒吃過好幾次,所以葉晨過來吃晚飯的同時,順帶著給閨女打包些她平日里愛吃的飯菜。
葉晨開車來的時候,通過后視鏡發(fā)現(xiàn)一直有一輛出租車跟在了自己的車后頭,他看了看外頭的天氣,與淅瀝瀝下個不停,這天氣還不忘搞跟蹤,只能說自己車后的那個人還是蠻敬業(yè)的。
進到飯館葉晨特意挑了個背朝門口的位置,某人這么不辭辛苦的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要是不讓他知道些什么,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點好了飯菜,葉晨等菜的間隙,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打起了電話。
“為了給我女兒看病,我才不得不賣這套房子,你這價格還能再高點嗎?好,那您幫我再問問。哦,還有還有,您幫我租的那個房子,路段很好,但是兩萬塊錢一個月,也確實是有點貴了,如果你能夠再便宜兩千,我這邊就可以付定金了?!?/p>
其實葉晨老早就把房子抵押給銀行了,因為在股指期貨市場收利頗豐,所以他轉(zhuǎn)頭就把貸款給還上了,把房子給贖回來,然后再推到中介那邊,為的就是做給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看的,不讓這些人拿捏住自己的軟肋,他們又怎么會暴露出自己的吃相呢?
雖然葉晨做的位置是背朝門口,其實剛才再掏出手機的時候,他先打開了自己的內(nèi)置攝像頭,照向了門口的方向,跟在他車后緊隨其后的不是別人,正是陶無忌。
葉晨嘴角微微上揚,笑容中帶著嘲諷的意味,要知道自己來的這家飯館,可并不在陸家嘴附近,而且相對來說非常的偏僻,可是陶無忌卻故意制造這么一場偶遇,要說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
所以葉晨剛才的話其實是說給陶無忌聽的,他的電話其實一直處于忙音狀態(tài),壓根兒就沒有撥出去。他為的就是讓陶無忌清晰地捕捉到了葉晨的通話內(nèi)容,深知其正在售房,并且尋找房源。
對于趙輝這樣的分行副行長、支行行長而言,因為急著等錢用將家里的房子賣掉,眼下的租房之舉本無可厚非,但若是消息在深茂銀行內(nèi)部流傳開來,勢必引發(fā)軒然大波,各種流言蜚語將鋪天蓋地,故葉晨在陶無忌看來需要極力去保守這個秘密。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半會選擇悄然離去,盡快忘卻所聞以免引火燒身。然而陶無忌坐在葉晨身后的位置,卻是眼前一亮,他意識到這是個跟葉晨拉近關(guān)系的好時機,不枉他精心設(shè)計了這場偶遇。
葉晨裝作掛斷了電話,隨即又撥了個號碼,只不過這次就不是虛張聲勢了,是下面支行的一位行長,針對“陽光計劃”的事情,在向他請示工作。
陶無忌本打算剛才立刻搭話的,看到葉晨正忙,他意識到這不是個好時機,擺弄著手里的菜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著菜譜站起了身,走到了柜臺處,對著老板娘說道:
“老板娘,給我開個茼蒿炒臘肉,再來一個香椿煎蛋吧!”
聽著身后熟悉的聲音響起,葉晨哂笑了一聲。不得不說陶無忌很聰明,只可惜他的聰明從來都沒用在正地方,而是挖空了心思想著算計別人。
陶無忌明明已經(jīng)進到店里好一會兒了,可是卻裝作剛進店點菜的模樣,為的就是不讓葉晨擔心自己聽到他的隱私而心生厭惡,讓一切看起來更加像是一場意外的邂逅,只不過他的這點小心思在葉晨面前注定是無用功了,既然如此,葉晨也決定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
葉晨從自己的作為轉(zhuǎn)身看向了柜臺,試探著招呼道:
“陶無忌啊?”
陶無忌回過頭,看到葉晨的話那一刻,故意流露出驚喜的模樣,說道:
“趙行,你怎么在這兒啊?”
葉晨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帶著三分戒備的問道:
“你是剛進來嗎?”
“對對對!這不是外面下大了嘛,我進來吃口再走?!?/p>
從陶無忌回答三個“對”字的時候,他在葉晨這里本就不大好的印象又多添了三分厭惡,因為一切正像苗徹說得那樣,他太聰明了,這種人注定是不討喜的,因為他的聰明沒用到正地方。
葉晨對著自己身旁的作為招了招手,然后說道:
“這么巧遇到了,那就過來一塊兒吃吧?!?/p>
陶無忌臉上露出了一副羞赧的樣子,好似有些拘謹?shù)恼f道:
“這方便嗎?”
葉晨淡然一笑,心說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這時候還裝假,你丫比我還虛偽。他說道:
“沒什么不方便的,我點的多!”
陶無忌心中一喜,恭敬不如從命,他卸下了自己背著的書包,坐到了葉晨身旁的位置,然后就見葉晨說道:
“剛才聽你點了個香椿煎蛋,我已經(jīng)點了?!?/p>
“老板娘,我那個香椿煎蛋不要了!”
陶無忌坐下后,一臉討好的對著葉晨說道:
“趙行,我是真沒想到您會到這種街邊小吃來吃飯?!?/p>
葉晨指了指陸陸續(xù)續(xù)上來的菜肴,然后說道:
“這兒的家鄉(xiāng)菜很正宗,我有時候下了班饞這口了,就在這兒吃了再回去。對了,忘了問了,你怕辣嗎?”
“不怕?!?/p>
“呵呵,不怕就好。”
然而等到葉晨這邊的菜上齊了,陶無忌頓時傻了眼,因為他看著桌上的才,紅花花的一片,辣味兒甚至都嗆到了眼睛里,這不由得讓他嘴角一陣抽搐。
葉晨一邊幫陶無忌布著菜,一邊說道:
“這是剁椒魚頭,是我們老家最具代表的辣味美食了。它通常是以鳙魚、魚頭和剁椒為主要食材,搭配豉油、姜、蔥、蒜等輔料蒸制而成。味道好的不得了,我和蕊蕊都愛吃,你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陶無忌看著面前的剁椒魚頭,太陽穴一蹦一蹦的,因為滿盤鮮紅的辣椒,讓人看著嘴中就有冒火的感覺。他硬著頭皮往嘴里塞了一口,強忍著痛感,對著葉晨說道:
“這道菜真是太香了?!?/p>
葉晨忍住了笑意,然后對著陶無忌說道:
“喜歡就多吃點,后面還有別的菜呢。老板,菜多上來了,我點的主食邵陽米粉是不是也該端上來了?”
“來了來了!”
邵陽米粉也是湖南最具特色的代表美食之一,逢年過節(jié)必不可少。在當?shù)匾话惚挥脕懋斪髟绮统?,而葉晨之所以會點它,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它足夠辣,邵陽米粉里面放入大量的鮮紅辣椒,可以說是我國最辣的米粉了。
陶無忌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米粉,整個人都麻了。他只是吃了口剁椒魚頭,臉上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這碗米粉吃下去,這張嘴還不知道能不能說出話來呢。
反觀葉晨倒是吃的很香,因為他從小就無辣不歡,無肉不歡,再加上北方菜本身就是口味偏重,對于他來說,湘菜不僅夠勁兒,還格外的下飯。
陶無忌是真的拼了,他嗦了一大口粉,做出一副吃的很香的模樣,然后偷眼打量了一眼葉晨,問道:
“對了趙行,我?guī)煾冈趺礃恿???/p>
葉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抽了兩張紙巾抹了抹嘴,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然后說道:
“你對你師父倒是挺好的,別擔心,這件事情跟她關(guān)系不大,主要是朱強的責任,這件事兒這兩天就會有結(jié)果了。對了,有些日子沒見,你在猛將廟那邊怎么樣?工作還順利嗎?”
陶無忌刻意將話題轉(zhuǎn)向其師白玨之事,因為這樣會讓他對白玨的關(guān)切之情令葉晨深感其重情重義,進而對他產(chǎn)生良好印象,認為他懂得感恩,對師恩尤為銘記在心,自然也會珍視他人提攜之恩。
這其中滿滿都是套路,只是換作外人也許會上套,但是對于葉晨來說,卻都是他玩剩的,畢竟經(jīng)過諸多世界的洗禮,葉晨沒干別的,專門跟人勾心斗角來著,多數(shù)都是他去套路別人,所以陶無忌的這些個小花招在他看來都是入門級的。
陶無忌臉上浮現(xiàn)出自嘲的苦笑,對著葉晨說道:
“以前在濱江行還沒覺得怎么樣,每個月卯足了勁的去完成攬儲任務(wù),結(jié)果到了那邊才發(fā)現(xiàn),在濱江行簡直就是在蜜罐子里,那邊的工作對比起濱江行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p>
葉晨端著碗慢條斯理的咀嚼著小炒黃牛肉,咽下了食物后,才對著陶無忌淡然說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你才進入這個行業(yè)兩三年的時間,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在下面磨練對于你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切勿心急,要把業(yè)績一步步做踏實了,有了拿得出手的成績,上面才好對你加以任用啊,你說是吧?”
在原世界里,趙輝對陶無忌掏心掏肺,結(jié)合自己對金融的看法,向陶無忌傾囊相授,而且還對他多加提拔??墒鞘聦嵶C明了這就是個狼崽子,他永遠不會記得你對他的恩,只會把你當成自己向上攀爬的臺階。
所以葉晨自然是不會傻到像原宿主那樣,對他另眼相看,只會跟他說一些車轱轆套話,用職場PUA的那套去對付他,因為這種人就只配當牛馬,不能給他一點細糠,用尿呲醒他都不能找那種糖尿病患者,因為這會讓他嘗到甜頭。
這頓飯吃的陶無忌痛苦至極,因為事兒沒辦成一點不說,還遭了洋罪,從飯館出來,他感覺自己的上下嘴唇已經(jīng)被辣到腫成了香腸。葉晨點的那幾道菜就沒有一個是不辣的,剁椒魚頭和邵陽米粉都只是開胃,還有什么酸辣雞雜,小炒黃牛肉之類的,讓陶無忌感覺自己一年吃的辣都沒有今天多。
陶無忌坐著末班的公交,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到地方的時候,他就覺著一陣胃疼,甚至菊部都火辣辣的,他趕緊給自己從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咕嘟嘟一陣灌。
忙完這一切,陶無忌打量著屋內(nèi),發(fā)現(xiàn)田曉慧還沒回來。他看了眼手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要八點了。陶無忌走出了出租屋,站在二樓的露天陽臺,朝著下方看去,天色都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了,樓下的巷子里時不時的傳來一陣狗叫。
陶無忌心里無比失落,這種難熬的日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他嘆了口氣,正要回屋的時候,突然看到遠處打過來一道遠光,然后就見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過來,停到了樓下,然后就見田曉慧從車上走了下來,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臉上神采風揚的。
陶無忌的臉色十分難看,因為這已經(jīng)不是田曉慧第一次車接車送了,他心里有種預(yù)感,自己的女朋友恐怕將會像是握在手里的沙一般,不知不覺間從縫隙里溜走了……
……………………………………
馬麗從阿美麗回國了,帶著女兒鹿鹿一起回來的,為的自然是趙蕊的事情。葉晨不敢怠慢,主動邀請她出來吃飯,還特意把苗徹拉過來作陪,他很清楚苗徹對女兒鹿鹿的思念,只不過他選擇了一條注定跟娘倆漸行漸遠的道路。
葉晨作為主人,和女兒趙蕊肯定是提早到的。趙蕊拿著手機對著酒店的水族箱拍個不停,里面的觀賞魚她雖然看的不大清楚,但是用手機照下來,沒準兒哪天就有機會看清了呢。
正在這時,趙蕊的身后傳來了奶聲奶氣的呼喚:
“趙蕊!”
趙蕊回頭看去,虛瞇著雙眼,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把人看清,她張開了自己的手臂,驚喜的歡呼道:
“鹿鹿,我想死你了!”
馬麗也笑著走到了近前,看著長相清秀的趙蕊,她一時間也有些恍惚,仿佛是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閨蜜。趙蕊長相氣質(zhì)這一塊,很隨李瑩,雖說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是勝在氣質(zhì)干凈。
馬麗笑著摩挲著趙蕊的下巴,然后說道:
“好久不見了,我們家蕊蕊越長越好看了,你爸爸呢?”
“他在那邊點菜呢!”
葉晨看到馬麗的那一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雖說他跟馬麗在現(xiàn)實里是第一次見面,可是魂穿趙輝的時候,接收的信息讓他對馬麗有一絲模糊的印象。再加上兩人因為趙蕊的事情,時不時電郵聯(lián)絡(luò),還會偶爾視頻通話,所以并不陌生。
馬麗的身材高挑,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從她的臉上一臉就能看出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大美女,只能說苗徹的福份不淺。只可惜他這個人過于理想化,只顧著追逐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放棄了家庭。
兩人擁抱著寒暄了一會兒,葉晨給馬麗讓座,然后問道:
“怎么沒跟苗徹一塊兒過來啊?”
馬麗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鄙夷,一邊整理著自己脫下的風衣,一邊嗤笑著說道:
“我倆又不是一個方向的,他應(yīng)該快到了吧?”
葉晨一邊幫著馬麗倒喝的,一邊笑著說道:
“好不容易回國一趟,還搞得這么水火不容的,這真的好嗎?”
馬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黯淡,葉晨看得出來,這次回來她怕是又跟苗徹大吵了一架,哪怕是離了婚,這個女人也始終都沒有放下,畢竟夫妻一場,連孩子都有了,她對苗徹更多的是怒其不爭的怨懟。
馬麗借著喝東西掩飾著自己的黯然,對葉晨說道:
“行了,你就別貧了?!?/p>
這說著呢,苗徹姍姍來遲,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衛(wèi)衣,背著個挎包,一到葉晨和馬麗的跟前,就四處打量著,然后問道:
“孩子們呢?”
葉晨知道他關(guān)心的不是趙蕊,而是女兒鹿鹿,因為父女倆一年到頭都夠嗆能見上一面。他指了指水族箱的方向,然后說道:
“那邊呢?!?/p>
苗徹把手里的包放下,直奔那邊找女兒去了。葉晨幫他把包個騎行頭盔放好,然后說道:
“我這邊首付款已經(jīng)付了,下個月底吧,爭取把孩子的手術(shù)給她做了?!?/p>
馬麗的眉毛微皺,有些擔憂的看著葉晨,然后問道:
“據(jù)我所知還有五六百萬的缺口,你打算怎么辦?”
這個資金缺口自然是葉晨故意留出來的,這也是他跟苗徹早就商量并且設(shè)計好的。不過這話不能對馬麗說,他故作灑脫的笑著說道:
“賣房子唄,已經(jīng)有人出價了。估計下周吧,下周應(yīng)該就能過戶了?!?/p>
看著曾經(jīng)的老友為了女兒的事情愁眉不展,甚至到了要賣房子的地步,馬麗一陣心酸。女人的感性讓她聲音有些哽咽,低聲問道:
“怎么賣的這么快,多少錢?”
“八百萬?!?/p>
“你這房子去年就一千萬了,這也太虧了吧?”馬麗為好友鳴不平。
葉晨喝了口蘇打水,然后對馬麗輕聲說道:
“沒辦法,急著用錢自然就要被人壓價,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p>